宣紹將煙雨送回房間裡。一言未發,轉身欲走。

煙雨立即叫住他,“相公!”

宣紹背對著她。停住腳步,“不早了,累了一夜,歇會兒吧。”

煙雨聽得他沉悶壓抑的語氣,心中甚是難受,眼見宣紹提步,要出了房門,煙雨忍不住道:“等等!”

宣紹站定,卻沒有回頭。

“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問?你不問,叫我怎麼告訴你?”煙雨咬著嘴唇道。

宣紹沒轉身,聲音卻有些生澀。“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你是太過自信,還是太相信我?”煙雨忍不住皺眉問道,“你就不怕我誤會,是你不在乎我?”

“我若連讓你相信我都做不到。便不配做你的相公。”宣紹回答的坦率而篤定。

煙雨低嘆一聲,心中莫名的有些煩躁,“秦川是我哥哥,我當年流落街頭,是他撿了我,照顧我。認下我作妹妹。直到後來我被春華樓的掌櫃收養……”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看在他曾是你哥哥的面上,不與他為難?”宣紹淡聲問道。

煙雨皺眉,聽出他故作平淡的語氣裡不悅的味道,搖頭道:“不,我是想讓你知道,他如今在我心中僅僅是哥哥而已。”

“嗯。我知道了。”宣紹語氣仍舊淡淡的,提步走遠。去前院等鄭大人。

煙雨一個人獨坐房中,心裡亂成一片。

那日在書房外,她偷聽到宣紹和路南飛的談話,宣紹已經對她和秦川的關係有所瞭解。他卻一直沒有對秦川有任何舉動,更不曾問過自己什麼。這次到泉州城來,卻是讓秦川同行,果真是宣文秉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如果是宣文秉倒也罷了。但如果真是他有意而為,那麼,他是想要向自己挑明,等著自己給他一個解釋,還是想要藉此機會,對秦川下手?

不會的,宣紹不是那種人,他雖對外人狠厲,可他性格驕傲,若是將秦川看做情敵,只會光明正大的讓他輸的心服口服,斷然不會對他用什麼陰險下作的手段。

煙雨一時理不出頭緒,只好將自己的事兒都擱在一邊。她聽到外院有動靜傳來,凝神細細聽去。

是半夜正睡著,被路南飛從床上抓起來的鄭大人來了。

此時屍首已被抬走,以鄭大人今日在停屍房外的表現,想來他也是不敢看屍首的,宣紹便讓人帶他去看了灶間的殺人現場。

鄭大人回到宣紹面前時,說話都有些哆嗦,“公子,這……這兇犯太……太囂張了,居然敢殺了官驛裡的雜役!好在,好在公子一行都沒什麼閃失!”

宣紹冷哼一聲,“這人故意在今日挑了官驛裡的雜役行兇,想來是在挑釁。我從京城帶來的人不多,還需鄭大人在城中選一些功夫上乘的官差前來。還有,這雜役之事,暫時不能外傳,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待結案之後,再告知他的家人。”

“是是,下官知道了。”鄭大人忙不迭的連聲應了。

又交代了一些旁的事情,宣紹便讓鄭大人回去了,鄭大人卻是踟躕著不敢走。

宣紹立即明白過來,吩咐道:“路南飛,你再跑一趟!”

路南飛又護送著鄭大人回去。

第二日一早,灶間的血跡已經打掃乾淨,眾人圍著冷鍋冷灶捂著餓扁的肚子發愁。

君子遠庖廚,這群皇城司的大老爺們,雖然談不上什麼君子,好歹在京城也是有地位有臉面的人。抓賊殺人還行,燒火做飯真不行。

煙雨雖然親手給宣紹做過粥,但她也只是把僕婦們洗好的材料往燒開的水裡一放,站在灶旁,時不時的攪上一攪,火候大小,甚至何時起鍋,都是僕婦們在一旁把握的。且就算是她會做飯,宣紹也定然不會同意讓她伺候這麼一大幫子人的吃食。

侍衛們在外面穿了一圈,按說早市賣早點的應該天不亮就開門。

可如今人心惶惶,不到日上三竿,街面上就見不到一個人影。

終於等到有店面開了門,這群皇城司侍衛就像惡狼一樣湧進店中,將掌櫃的險些嚇的再關了門。

路南飛提著早點給宣紹和煙雨送回來的時候,正巧鄭大人也來了。

“昨日下官顧慮不周,叫公子受委屈了。這官驛不大,只有一個火夫,昨日……呃,下官竟沒想到這做飯的事兒。這不,這小子機靈,手腳乾淨麻利,飯做得很好,且讓他先頂一段時間吧。”鄭大人指著他身後,一個年紀不大,面色黝黑,面相憨直的少年說道。

少年黑臉圓圓的,一雙小眼兒很是有些憨態,“奴才李直,見過各位官爺!”

宣紹點點頭,官驛裡沒有個做飯的,實在是不便。先吩咐了李直去灶間,轉而向鄭大人問道:“這人什麼來歷,可知底細?”

鄭大人訕笑道:“是我孃舅家表弟的小兒子,不知上進,淨對這些歪門邪道的感興趣。原本在一家酒樓的後廚裡幹著,上個月不知和人鬧了什麼矛盾,說什麼也不肯去了,便在家裡閒著。一時也不好找旁的託底的人,這小子雖然不成器,燒火做飯還是有一手的。待案子了了,我就把他打發回去。”

見宣紹點了頭沒有反對,鄭大人才鬆了口氣,引著宣紹出了官驛,前往衙門裡看他挑出來功夫不錯的差役。

這便沒煙雨什麼事兒了,她在官驛了逛了一圈,找來官驛中關於泉州城的資料簡介,細細翻看著。

“官爺,奴才瞧著早上的飯菜太簡陋,給官爺們做了些小點心備著。剛出爐,您要不要嚐嚐?”門外傳來一聲問詢。

煙雨揉揉看書看得發酸的眼睛,已經聽出站在門外的是新來做飯的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