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無論爭與不爭,他這一生,都難以逃脫那權力的漩渦。

遠遠的,有幽幽的琴聲傳來,越往前走便越是清晰。

寒蟬微微一怔,這飄飄渺渺、如泣如訴般的琴聲……不知怎的,聽在耳裡,讓她不由想起了自己逝去的孃親。

這些年待在裴梟然身邊,其實寒蟬已經不常想起以前的事了。

一則是因為她已與以前的那個家徹底斷絕了關係,她已不願再回想起和那裡有關的一切。

二則,裴梟然待她極好,在她傷懷時,總能適時的給予她安慰和鼓勵。

漸漸的,便將她心上的傷口一一撫平了。

可是今日聽到的這琴聲,好似一隻手般,輕輕推開了通往過去的大門,讓她油然而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哀之感。

寒蟬想,這彈琴之人,定然也是想起了某位逝去的故人吧?

隨著領路之人來到一條通往一片竹林的小路,走不多時,便看到了一片空地。

那彈琴之人正隨性的盤腿坐在盈翠的草地之上,一身紫衣,衣袍鋪散在地,膝上放著一把古琴,白玉般修長的手指正在輕輕的撫弄著琴絃。

他身邊放著一張小几,小几上擺著一壺茶,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香爐。

穿過竹林的颯颯清風吹動著菸絲飄散,風聲應和著琴聲,別有一種蕭索之感。

寒蟬不由腳步一頓。

眼前這情景,若不是人在動、葉在搖、煙在飄,真真似畫般雅緻動人。

領路之人剛想抬手稟報,卻被寒蟬輕輕抬手製止。

寒蟬並不想打擾別人撫琴,便對著領路之人擺擺手,示意接下來的交給自己便可。

領路人會意,悄悄退到了一旁。

朱庭芝似乎也並未察覺兩人的到來,繼續撥弄著手下琴絃。

待一曲終了後,忽聽旁邊一道柔婉的聲音響起,緩緩道:

“龍門之桐,其根半死半生,斫以為琴,聲音為天下至悲。”

朱庭芝微訝抬頭,見說話之人是寒蟬,不由溫和一笑。

不過隨即,卻是搖頭道:

“姑娘是懂琴之人,可惜認錯了,這琴並非以龍門之桐所做之琴。”

寒蟬也搖搖頭,道:

“琴雖非龍門之桐,音卻天下至悲。”

看著朱庭芝溫雅笑容之中難掩的哀與痛,寒蟬心下一軟,鬼使神差般的開口道:

“小女雖常被人安慰,卻蠢笨的很,並未學會安慰旁人,見四殿下如此難過,竟無言以對。

若是四殿下不嫌棄的話,可否讓小女為四殿下撫琴一曲?”

寒蟬現在雖只是跟在裴梟然身邊的一個普通人,之前卻是侯門出身,琴棋書畫自是不在話下。

朱庭芝微微一怔,隨即笑著伸手道:

“寒蟬姑娘請。”

接過朱庭芝遞來的古琴,寒蟬也學著他的樣子席地而坐,稍加思索後便開始撥弄起琴絃。

她並未彈奏一些歡快的曲子來強行洗去朱庭芝心中的憂傷,那樣只會適得其反,讓朱庭芝的心中苦悶愈發無法排解。

她的曲子悠然、平緩,哀而不傷,像涓涓細流般滑過心田,一點點帶走其中積聚的難過與悲傷。

其實人生喜樂無常,傷心總是難免。

重要的是,在傷心之後,人該如何走過坎坷,變得更加堅韌與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