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東西放下吧,朕一會兒就喝。”

皇后依言將托盤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卻並沒有轉身離開,而是在書案前緩緩跪了下來,低聲道:

“陛下,妾身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陛下可否應允?”

赤宣帝手中的硃砂筆微微一頓,繼而放了下來,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嘆息,道:

“說罷。”

皇后低著頭,明明是一國之母,姿態卻擺的極為低微,輕聲道:

“陛下,妾身的父親承蒙陛下厚愛,得封為一方大將,妾身一家都對陛下感激不盡,願為陛下、為咱們朱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而,妾身的父親已在北疆鎮守多年,對北疆之事瞭如指掌,如今快要入冬,邊關之事也漸漸多了起來,正是絕對不能缺人之際,雖說……雖說祖母過世,父親甚感悲痛,但是大家面前,小家又能算得了什麼呢?妾身相信,如若讓父親來選,也是定是願意繼續留在北疆,保家衛國,護佑一方百姓的平安的。所以,妾身懇請陛下,讓父親暫且留在北疆吧,為祖母守制之事,便交由兩個弟弟吧。”

鎮北大將軍的位置不能空,一旦詹克莊辭官,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聖上都必然會立即讓別人補上空缺。

而未來難測,雖說守制不用守一輩子,但萬一這替補之人立下些戰功,得了聖上青眼,她父親在守制之後想要官復原位,可就難上加難了。

那兩個弟弟她也心裡清楚是些什麼貨色,根本不可能子承父業,更別提靠他們自己成就一番錦繡前程了。

所以,一旦她的父親不能官復原職,她的孃家勢力勢必會大幅削減。

如今太子未定,大業未成,如果孃家失了勢,她的勝算便少了至少一大半,到時候,又該拿什麼去和別的嬪妃、別的皇子爭?

所以,她絕不會放任這種事情發生,一定要想盡辦法,讓她的父親繼續留在北疆。

皇后的那些個心思,赤宣帝自然是門兒清的。

但是,保家衛國、護佑一方百姓的平安?

如果詹克莊和他那兩個兒子當真這麼忠心的話,說不定他還真就答應了皇后。

可是,據他秘密所派去的人前去探查回來說,他們所看到的情況,與裴梟然所向他描述的,一模一樣。

甚至,比裴梟然所描述的更甚,那些個將士不止白吃白拿,還常有強搶民女之事發生,老百姓們敢怒不敢言,只因詹克莊在北疆一手遮天,誰若是敢去衙門告狀,那絕對是有去無回,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沒人敢去了。

他信任詹克莊才將如此大權交給他的,結果,他就是這麼報答於他的?

不過,這些訊息,赤宣帝當然不會告訴皇后。

皇后與詹克莊是父女,若得了訊息,自然第一時間傳給詹克莊,一旦被詹克莊得知他兩個兒子的罪行已經暴露,就絕對不會再回來了。

哪怕不反,也絕對不會再回京,畢竟北疆還有二十萬大軍當他的保護符,而一旦回京,他和兩個兒子只有死路一條。

而如此罪大惡極之人,赤宣帝又怎麼可能任由他們逍遙法外?

赤宣帝心中殺機滿溢,面上卻和藹的很,緩緩道:

“皇后啊,不是朕不通情達理,朕也知道你父親勞苦功高,在此事上,也定然會舍小家而顧大家,可是,守制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朕又怎麼捨得讓他因為朕,而背上不孝之莫大罪名呢?而且,你父親在外多年,一直未能在他母親身邊盡孝,想必內心也是慚愧的吧,若是人都過世了還不能回來陪伴左右的話,日後絕對會成為他人生的一大憾事,老夫人見不到兒子,在地底下也肯定不得安寧,所以,這件事,朕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