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對待自己的家人時,她才會毫無防備的表現出溫情的一面。

但當發現她認作的那些‘家人’,卻原來一個一個,都是欲將她置之死地而後快的儈子手。

既然如此……那她,還有什麼好留情的呢?

等裴潤之帶著大夫回來的時候,裴梟然已經恢復常態。

重生的狂喜過後,她的心緒漸漸沉澱下來,也開始感覺到了身體上的不適。

看來她的確是病了,屋裡燒著好幾個炭盆,蓋著厚厚的棉被,她還是覺得身上冷一陣熱一陣的,頭也開始隱隱作痛。

意識開始不受控制的變得模糊起來,恍惚中,裴梟然只聽到有腳步聲逐漸靠近,隨後,一隻溫暖而乾燥的手搭上了自己的額頭,試了試,又拉過自己的手過去把脈。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過去後,她聽到耳邊有老者的聲音沉穩的道:

“已經稍稍有所好轉了,只是大冷天的落了水,到底極傷身體,還需慢慢調養才能恢復如初,切記這幾日不可見風,飲食上也要清淡一些。”

落水?

裴梟然迅速抓住了關鍵字,但此時眼皮實在沉重的很,她怎麼也睜不開去詢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裴潤之慎重的應著,又問:

“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麼?”

大概是見這位兄長實在太過緊張,老者低笑了一聲,溫聲安撫道:

“大少爺也不必過於擔心,六小姐三歲習武,身體底子比尋常女娃好了不知多少,若是換做別人,這寒冬臘月的遭這一回,恐怕命都難保,但六小姐還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清醒一回,表示並無大礙,只需好好休養,按時喝藥,老夫可以向你保證,一點事都不會有。”

誰知,這安撫非但沒有讓裴潤之蹙起的眉心展開,反而皺的更緊了。

他滿含擔憂的望了一眼床上的妹妹,小小的女孩兒平日裡都是小臉紅潤,健康的很,此時卻畏冷似的縮在被子裡,小臉蒼白,秀眉不自覺的緊蹙著,似乎正在忍受著不為人知的苦楚。

他妹妹的身體的確比同齡的女娃要強得多,但是,再強的體魄,又怎麼扛得住旁人陰險惡毒的用心和算計?

他只恨自己是個男子,不能呆在後宅,時時刻刻的保護著自己的寶貝幼妹,不然,又怎麼可能讓她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十七歲的少年悄悄握緊拳頭,平生第一次,親身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

老大夫嘆了口氣,一等公的嫡女會無緣無故的落水並險些喪命?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其中必有貓膩。

但大戶人家都有不能向外人道的私隱,他是個外人,又人微言輕根本插不了手,心裡雖疼惜小小的女娃這麼小就要去鬼門關前走一遭,也只能默默扼腕,識趣的止住了話頭,轉身去擬新的藥方了。

在裴梟然潛意識裡,她仍然覺得自己還是上輩子的那個自己,武功高強,又因為每日練武,身體比一般男子都要精健,再加上常年駐守邊疆領兵打仗,受傷成了家常便飯,忍耐力也比一般人要強得多。

所以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在六歲這年所經歷的這場劫難,竟然會是如此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