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的大哥是第一個上戰場的,那也是她噩夢的開始。

所以現在,她大哥還活著,就表示她的三哥、四哥、孃親……以及所有她在乎的人,都還活著。

她要變得強大,然後好好的保護他們,一個都不能少。

尤其是她嫡親的哥哥們,沙場無情,身為裴家的子孫,他們卻沒有選擇不去的餘地。

所以上一世,他們在風華正茂的年紀,便倒在了冰冷的戰場上,馬革裹屍,孤獨的長眠地下。

這一世,她一定要讓他們也享一享,愛妻在旁,兒女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

裴梟然握緊手中針,眼神堅凝,任由那針再次穿破皮肉,帶來連綿不絕的痛楚。

她卻只覺得渾身愉悅,身體裡似乎有無窮的精力等著她去揮霍。

咚咚。

房門突然被敲了兩下,裴梟然醒過神來,立刻飛奔回床上快速拉過被子將自己蓋好。

房門被緩緩推開,進來的卻不是裴潤之,而是一個身穿繡花的齊腰短襖,下配玫色長裙的小丫頭。

小丫頭端著托盤走進來,看到床上的裴梟然正睜著眼睛看她時,微微嚇了一跳,隨即扯出一抹微笑道:

“小姐,您醒了,正好,起來喝藥吧。”

裴梟然盯著她不動聲色的上下審視了一圈,認出這是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丫頭——伶羽。

她對這丫頭的印象不深,因為這丫頭長相中等,辦事也中規中矩,從不喜歡出頭冒尖兒,看起來十分安命守分,以至於讓人常常忘記她的存在,卻也給人一種十分誠實可靠的感覺。

裴梟然剛要配合的坐起身,卻又忽然想到,她重活了一回,還不知回到了幾歲,但看方才下床時忽然變矮了一大截的視野,以及扎針時看到的那白白嫩嫩的小手,就知道她現在還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自然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

裴梟然心思一轉,又重新躺回去,盯著那碗藥,一張小臉皺成了包子,道:

“藥苦,我不要喝。”

伶羽似乎早有所料,從托盤中捏起一塊蜜餞,在她眼前輕輕晃了晃,道:

“小姐乖,喝完藥咱們吃這個,就一點都不苦了,奴婢還給小姐熬了銀耳雪梨湯,等會兒就給小姐端過來。”

“那我先吃蜜餞,再喝藥,是不是藥就不苦了?”裴梟然故作天真的問。

伶羽哭笑不得,道:

“先吃蜜餞再喝藥,藥會更苦的。”

裴梟然撇撇嘴,一臉嫌棄的坐起來,爬到床邊接過伶羽遞過來的白瓷小碗。

藥汁黑乎乎的,味道更是令人生不如死,但跟上輩子她所吃過的苦比起來,卻算不得什麼了。

裴梟然絲毫不懼藥汁的苦澀,卻還要裝出一副十分難以下嚥,必須要捏著鼻子才能勉強入喉的姿態,一碗藥喝下來,倒是裝小孩裝的更為辛苦一點。

伶羽等她喝完就迅速的將一塊蜜餞塞入她的口中,頓時,甜甜的味道衝去了嘴裡的苦澀。

裴梟然嚼著蜜餞,把碗遞還給她,自己又重新爬回被窩裡去躺著了。

伶羽轉身去倒了杯熱茶過來放在床邊的小几上,準備著給裴梟然漱口,但茶水變溫需要一點時間,她也就自然而然的在床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