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梟然頓了好久,才緩緩地抬起手,接過毛筆,顫抖著在認罪書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並按下手印。

而她的臉上,只餘一片死灰般的木然。

刑官小心翼翼的將認罪書收起,隨後興高采烈的去向他的主子討賞了。

裴梟然覺得自己像是已經死了,只有感官還殘存著。

認罪之後,酷刑毒打倒是沒了,她朦朧中感覺自己被從木架上放了下來,有人動作粗魯扒了她的衣服,把她塞進冷水裡粗暴的沖洗,洗完之後,居然將她剛被抓進來時穿的那身戎裝又重新給她穿上了。

戎裝遮住了她滿身的傷痕,又有人進來,為她梳髮上妝,最後,還將她帶離了這間充滿了血腥味與腐臭味的刑房,轉去了普通的牢房。

裴梟然不知道這些人對她做這些事到底有什麼目的,也無心再去想,她就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樣,任人擺佈。

……也只能任人擺佈。

有腳步聲自遠處漸漸接近。

牢房沉重的鎖鏈被人開啟,片刻後,裴梟然木然的視野中多了一雙黑色的雲錦緞靴,還有一小段赤紅的衣襬。

朱雀以紅色為尊,在朱雀,能夠穿一身赤色紅衣的,只有……

裴梟然的瞳孔猛地驟縮,幾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死死盯著那抹血一樣的紅,生怕一眨眼,那人就沒了!

她一心想要見的人,終於來了!

心中騰得燃起一絲希望,裴梟然不由抬頭,朝來人看去,張張嘴,剛要向這人解釋什麼,一記耳光竟撲面而來,打碎了她心中僅剩的、最後一絲期望。

“裴梟然,你太令朕失望了!”

熟悉的聲音,卻是不熟悉的極端憤怒與狠厲。

全身無力、滿身傷痕的她被打的直接趴伏在地,過了好久,她才慢慢的爬起身來,一邊臉已經腫的老高,嘴角也流出血跡。

但她好似沒有感覺到痛一樣,只緩緩抬頭,重新看向眼前這個高大魁梧、高高在上的男人,啞聲道:

“……連你也不信我?”

男人卻是冷笑一聲,俊目中滿滿的,都是譏嘲:

“你要朕怎麼相信你?是相信你與那個口口聲聲稱讚你容色絕佳的敵國皇子連面都沒有見過,還是相信在你宮中搜出的那些與他往來的書信,其實都是你無聊寫著玩的?”

裴梟然想要澄清,想要大聲的反駁,可是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了大嫂和裴家餘下的幾個孩子的臉。

不……她不能說,她若真的為自己澄清了,那些人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裴梟然突然緊緊的閉上嘴巴,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來人只當她是心虛了,滿臉都是失望,冷聲道:

“要不是玉兒和淑兒為了迎接你歸來帶人去給你灑掃宮殿,結果無意中翻出那些書信,恐怕直到今日,朕依然被你蒙在鼓中,等你和敵軍聯合來殺朕的時候才知道朕的枕邊人原來是個一心想要朕的性命和江山的叛賊!既然鐵證如山,再多說也是無益,你好自為之。”

說完,男子轉身就走,似乎是連多看她一眼都厭煩一樣。

玉兒、淑兒?

裴梟然的腦海中浮現出兩張長相有八九分相似的嬌豔如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