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謙今年十五歲,清瘦,懂事,陰沉。他麻木地又一次被全身扎滿了針,下面燻著不知什麼的草藥。

沐之君站在他旁邊,看著沐之謙露在外面的前胸上滿滿都是排骨,不覺眼眶有點發紅。

“姐,等我好了,我也念個大學。”沐之謙說,一邊皺著眉,忍受著痛苦。

“好。”沐之君笑了。

扎完針,沐之君又拿了些藥,帶著沐之謙走在那條西洋街上,終於找到了那一家西餐店,進去買了一個蛋糕。用了她整整一個禮拜的工資。

回到家裡,沐之君又做好了飯,叫喝得昏昏沉沉的沐永忠出來吃了飯。

“爹,你再這樣,我……我就不治病了……”沐之謙看著沐良誠爛泥一樣的樣子,一股煩躁湧上來,他忽然道。

“你,你也來管我!”沐永忠道,有些口齒不清。“不孝子!”

“你這樣,枉為人父!”沐之謙大聲道,一激動,胸腔又開始不舒服,他大口地喘著氣,開始劇烈地呼吸。沐之君一看,忙安撫著沐之謙,給他喝著熱水。

“這哪是家?!你說,你說這哪是個家?!”沐之謙一邊仍激動地說道,一邊指著沐永忠,淚水在他的眼眶裡打轉著,“這樣的家風,好好的一個家衰敗成這樣,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他抓住沐之君問道。

沐之君怔怔看著沐之謙,是天災還是人禍。

“你!你!”沐永忠氣極,一個茶杯就向沐之謙的臉上砸去,沐之君眼疾手快,伸手一攔,茶杯砸到她的手上,一陣疼痛。

“你別攔著,讓他打,讓他打!”沐之謙大聲喝道,推開沐之君,“打死我,打死我好了,打死我,姐姐你也沒了負擔,好圖個清靜,早早的尋個人家嫁了去,不然早晚熬死在這個家裡!”沐之謙說道,忽然拿起碗就向自己頭上砸,“我為什麼要活著,為什麼要活著……”他嗚嗚地哭,嘴裡不停嘟囔。

沐之君看著那邊半醉半醒的沐永忠和情緒失控的沐之謙,她忽然就哭了。

你有決心摘下天上的月亮,卻總被腳下的爛泥絆倒。

沒有收拾那滿地的狼藉,沐之君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頭靠在一堆的書上。

很多人是有人生的,而很多人沒有。

沐之君的人生,從母親去世自己去牢裡認屍的時候就斷了。

第二天一早,沐之君被樓下叮叮哐哐的聲音驚醒,她探頭去看,自己的父親竟然在收拾桌子。

“喝點稀飯吧。”臨出門前,沐永忠忽然道。

沐之君回過頭,看著沐永忠瘦弱的身子和花白的頭髮,又看到大堂裡掛著的沐良誠穿長袍戴眼鏡的照片,一時間心口發悶。

“午飯我學著做,你安心地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沐永忠說,他看到沐之君大眼裡滾出來的眼淚,也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酸,忙轉過身。

“你是大文豪的女兒,女高的先生,要穿得體面,莫叫人輕看了你。”看著沐之君往外走,沐永忠在身後嘟囔著。

沐之君覺得今天是個吉日,她接到出版社的電話,自己翻譯的書可以出版了。

為此,沐之君特意請了一下午的假來到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