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務改革已經定下了調子,朱由檢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等。做任何事都要有過程,尤其這種顛覆性的革新,更會有個漫長曲折的過程。

福建漳州府興化縣均安鎮一座製糖的寮內,一身短打的李興正在忙碌著,他雙手抱起一個半人高的陶罐來到一口大缸前面,然後將陶罐一點一點的向下傾斜,黑中帶黃、粘稠無比的蔗汁從罐口慢慢的淌到了大缸口放置著的瓦溜裡。

瓦溜上大下尖,裡面鋪著乾淨的蒲草,瓦溜底部有一個用草塞住的小孔。

待陶罐中的蔗汁全部倒入瓦溜後,李興放下陶罐,用搭在肩頭的一塊破布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轉身走到水缸邊,拿起旁邊的木瓢舀起半瓢涼水,仰頭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阿興,還有幾多銀錢?甘蔗不多了,我再去採買些許!”

說話的李興的大哥李衝。

“屋裡頭的櫃子裡還有十幾兩碎銀,你全都拿去,採買十兩銀子的甘蔗,剩下的買成米,家中米也不多嘍!”

李興放下木瓢,抹了把嘴角的水漬回道。

這個製糖的土寮是他家中的產業,已經開了快五年了,每月能產十餘石烏糖、一兩石白糖和冰糖,能給李家帶來十餘兩銀子的收入。

但製糖期一年也就五六個月,從臘月甘蔗成熟一直持續到來年的清明前後。李家一家老少十餘口人,拋去雜七雜八的費用,一年從糖寮能落個三四十兩銀子,這也算一筆不錯的收入了。

李興剛滿二十歲的年紀,身形矮壯、敦實有力。他在家中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個哥哥,下面是一個妹妹,還有年過四旬的爹孃。

哥哥李衝比他大兩歲,家有一妻二子,平日除了在寮中忙活以外,還要負責採買家中所需日用,兩個幼子大的只有六歲,小的四歲,都由親人照看著。

李興十七歲成家,妻子接連給他生了一子一女,由於孩子太小,平日裡李興的孃親、嫂子、年方十二歲的妹子、自己的妻子就在家中照看孩子、操持家務,糖寮的事物就由他老爹還有他弟兄兩個料理。

剛過立春沒多久,閩地的氣溫逐漸開始回升,再加上需要繁重的體力勞動,李興已經有些不耐熱的感覺。

“阿興,去看看糖汁有無板結!”老爹的聲音從牆外傳來。

李興應了一聲,走到瓦溜跟前掃了一眼,瓦溜內的蔗汁已經凝固。

“阿爹,成了!”

李興向著牆外喊了一嗓子。

不一會,精瘦結實的李老爹提著一個盛滿黃泥水的大木桶從門外進了寮內。

為了方便操作,堵住瓦溜底部小孔的蒲草是用細細的草繩拴好的,李興提著草繩輕輕一拽,蒲草便被抽開,瓦溜和底下的大缸就透過那個小孔連通了。

李老爹一手提起木桶,一手託著桶底,將黃泥水緩緩的倒入瓦溜中。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隨著整桶的黃泥水慢慢滲入到下面的水缸中,黃泥水將蔗汁中的雜質也一併帶走,一層雪白如霜的白糖浮現在父子倆的眼前。

李興伸出食指往瓦溜中一插,然後抽出來掃了一眼,咧著嘴笑道:“阿爹,霜糖足有三寸厚還多!這回能多賣不少銀錢咧!”

李老爹也是喜笑顏開,看著正在吮著手指的李興道:“這回熬煮火候極好!要是每回都能有這般多霜糖就好了!”

李興笑道:“阿爹放心了!這回我多留了個心眼,往後咱家的霜糖每回都能多得許多!就是每回熬煮。。。。”

李老爹慌忙竄上去用手捂住兒子的嘴巴,拖著他來到熬煮蔗汁的屋裡,壓低聲音道:“你這孩子怎地缺心眼!霜糖可是值錢貨,若是有好法子可成了咱家傳家秘技!你這高聲嚷嚷,是怕別家聽不見怎地?”

李興連忙點頭:“阿爹說的是咧!我以後自會記住!”

李老爹滿意的點頭道:“阿興你有甚好法子?此事只能告知你哥,咱爺仨曉得,你妹子蓮兒也不能說,聽見沒?”

李興被老爹緊張的情緒傳染,四下看看後才小聲說道:“阿爹,熬煮蔗汁時孩兒細細觀看多次,咱們之前都是一直用大火,這幾回我試著在蔗汁煮沸後撤掉些許柴火,改用小火熬煮;約莫熬上半個時辰後,用數桶涼水激在大鍋外壁,叫蔗汁冷的快些,最後得出霜糖就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