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西安左衛1(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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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漢這一下真惱了,腦袋左右轉著找傢伙,可田裡除了土沒其他趁手的傢伙,乾脆脫下一隻草鞋,跳著腳就來追打兒子。
孫傳庭趕忙伸手攔住他,笑著道:“李老丈消消氣,這後生說的沒錯,某隻是個行商,不是官府中人。做生意的講究與人為善,再說某也是百姓草民,平素也沒少被官府中人難為,老丈難道還怕某去官府告密不成,這後生不過是說幾句閒話罷了,老丈莫要再生氣了!”
李老漢氣喘吁吁的停下,把草鞋穿好後,嘆了口氣道:“老漢的婆姨死的早,家裡沒個女子操持,銀錢也沒積攢多少,這老大二十好幾也沒錢娶個婆姨,都怨老漢木本事!照這個下去,老李家怕是要絕了後啊,等俺死了,咋有臉去地下見祖宗們啊!這苦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俺對不住孩他娘啊!”
說完後眼圈發紅,幾滴濁淚流了下來。
李老漢的幾個兒子也不禁心裡難過,都低下了頭。
孫傳庭心中慨嘆,開口道:“某剛從西安府過來,聽說信來的巡撫孫大人正要招兵剿滅反賊,餉銀按月供給,聽巡撫衙門的人說,孫大人言明,此次招兵以衛所軍戶為優先。大人說衛所的人對朝廷忠誠,李老丈,某看你幾個兒子都是高大忠厚之人,莫不如留下一個養家,另外兩個前去從軍,這樣每月的餉銀寄回家中由你攢著,還能省下口糧,如此一來,你家的日子豈不是好過許多?”
李老漢聞聽後動了心,開口道:“這倒是好事,可就怕官府說的好聽,到時餉銀不會給多少。俺雖是莊稼漢,可也知道官軍裡剋扣餉銀是家常便飯。再者說了,當兵就要打仗,這陝西的反賊可著實厲害,這麼多官軍都打不過他們,這要是刀槍無眼,丟了性命,俺到了地下咋跟孩他娘交代啊!”
孫傳庭笑道:“聽說這次巡撫大人從京師帶來了足額的餉銀,巡撫衙門的師爺還說了,孫大人公正嚴明,賞罰分明,帶隊的將領那是皇帝的親軍派來的,根本不會剋扣軍餉。某說句不好聽的話,李老丈你家如此情形,與其一直如此窮困潦倒,不如讓自家孩兒出去搏一搏,說不定立下軍功,將來別說討個婆娘,就算是妻妾成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李老漢還在猶豫,李老大開口嚷嚷道:“大,這位客官說的是咧!與其俺們兄弟幾個就這樣白活一輩子,不如出去博一下!俺和老二就去從軍,老么留下服侍您。將來俺和老二要是陣亡了,老么給您養老送終,也給咱李家留個香火,俺和老二的餉銀會託人送回家!大,這次俺說啥也得自家做回主了!最少俺和老二走了,您和老么就能多吃幾頓飽飯!”
李老漢神情黯然,知道兒子被這個商人的說辭蠱惑了心思,想要再留住是不太可能了。老大的犟脾氣他太清楚了,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
心下想罷,心一橫,開口道:“等把地裡的莊稼收完,老大你就和老二去府城,要是真向這位客官說的,你倆就報名從軍!爹已經黃土埋到脖子,沒多少時日了,你倆要記住,聽上官的話,上了戰陣就奮勇殺敵,別丟了咱老李家的臉,爹倒是想著你倆將來能囫圇著回來,可戰陣上的事老天爺才說了算!老么留下,你倆要是有銀錢就寄回一些,爹給老么娶婆姨生娃,別斷了咱李家的香火,爹就對得期列祖列宗了!”
李老大和老二看見爹答應了自己從軍,都是高興不已。老么一聽自己留下在家,很不高興,小聲嘟嘟囔囔著,李老漢瞪了他一眼,老么頓時不敢再嘀咕了。孫傳庭眼見李家事情已畢,便和李老漢一家告辭離去。
又走了大約十幾里路,未時左右,一行人來到了西安左衛衛所駐地。
西安左衛最高長官為衛指揮使,下轄十個千戶所,共有軍戶三萬餘戶,其中在冊衛所官軍應為八千人,實際多少現在無從得知。衛指揮使是世襲,正三品武官,現任左衛指揮使劉輔國是世襲第七代,任職已有十餘年。
衛所駐地是個不太大的小鎮,街道一橫一縱,沒有城牆,鎮上的房屋大部分為軍戶所有,基本都是破爛陳舊的泥土屋,很少見磚瓦居所。在鎮子的中間位置,有一所規模很大建築,青磚紅瓦,磚石圍牆,從外面看不清裡面是幾進院落,但佔地面積極為廣闊。
孫傳庭四人進入鎮子後就看見了這座宅子,不問便知,這是指揮使劉輔國的宅院。
幾人找到衛所唯一客棧,店掌櫃一看有客前來,上前殷勤招呼。看見孫志安二人趕著馬車堆滿貨物,便招呼店夥計幫忙把馬車引到了後院,然後將馬卸下餵食草料。
幾人要了三間客房,孫、莊二人每人一間,兩個護衛共住一間。進入房間後發現內里布置雖然簡單,但收拾的很乾淨,孫傳庭滿意的點點頭,莊元洲要掌櫃的準備兩桶洗澡水,掌櫃的趕忙答應,吩咐夥計燒水後送到了兩個房間內。
之所以沒有給孫志安二人要洗澡水,主要是行商在外都很節約,要是連推車的夥計也和主人一個待遇,難免會引起別人的議論,孫志安二人心裡明白,自是沒有任何意見。
兩人沐浴之後頓覺神清氣爽,出了房間便來到客棧前面的門臉就餐,客棧的門臉很小,所謂的大廳只擺著三張不大的方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店裡除了掌櫃的空無一人。畢竟這裡不是繁華鬧市,也不是行商必經之地,今天孫傳庭四人算是大主顧了。
掌櫃的上前招呼二人就坐,詢問二人想吃點什麼。孫、莊二人都是富貴出身,平時飲食甚為講究,但二人都是灑脫的個性,知道這種小地方也不會有什麼拿手的好菜。
莊元洲吩咐掌櫃的看著給上幾個菜,一壺酒,然後囑咐給後院推車的夥計送去飯菜,掌櫃的答應後去了廚房。
不一會功夫,一個涼拌菜三個熱菜一壺燒酒兩個酒杯端了上來。
莊元洲拿起酒壺給孫傳庭斟滿,然後自己倒上,看看四下無人,舉起酒杯笑著說道:“孫兄,你我這麼多年宴飲無數,俱是環境佳美,僕婢環繞,文人豪士雲集之所,小弟從未想過有一天竟在如此荒僻之所與兄對飲,人生際遇真是妙極啊!來,小弟敬你一杯!”
孫傳庭也笑著端起酒杯道:“如此之所有點難為賢弟這等喜好奢華之人啊!只待你我功成名就之時,為兄當以盛宴為賢弟補償,來,乾杯!”
二人一飲而盡,酒雖不是美酒,但喝下後如一道熱火從喉嚨直入小腹,兩人不約而同的呵了一口氣,莊元洲笑道:“此酒回味雖不夠綿柔悠長,但一如利刃入腹,倒也煞是暢快。孫兄,你我這等家境出身,什麼樣的富貴享受都是過眼雲煙,唯有青史留名才是我輩此生所求啊,小弟不怕境遇艱苦,只盼追隨我兄建功立業,澄清寰宇,以慰平生之志!”
孫傳庭拿起酒壺給兩人倒上酒,鄭重道:“賢弟所言正是為兄所想!我等讀聖賢書,貪圖的不是奢華享受,前朝張子厚的名言是你我共同之志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為了實現前賢未達成之夢想,我孫某何惜此身!”
莊元洲端起酒杯,神情激動,兩眼發亮,說道:“小弟願附兄長驥尾,不惜此身!”,說罷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