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下午六點不到,已是這座城市華燈初上時分。

沈劍沒有開燈,他坐在沙發上給傷口塗抹碘酒,動作非常熟練,眉頭也絲毫不皺。

一片昏黃之下,敏感的光源出現,桌上手機忽然亮起來,緊隨其後就是鈴聲。

“個兔崽子!還沒餓死?一整天不接電話,又跑哪兒野去了,下班再收拾你…”

接通電話的瞬間,沈劍趕緊把手機丟到沙發上,這似乎成了肌肉反射。

直到母親的聲音漸漸小一些,他才稍微鬆了口氣。

記憶中,父親去世之前,母親的脾氣本沒有如此火爆。

可能應了那句老話,女性本弱,為母則剛,更何況肩挑了父親的那份職責,連同兩人份的憤怒一起發洩出來,簡直像是提前進入更年期。

簡單吃掉冰箱裡的饅頭和剩菜,沈劍小心翼翼把冰鞋和護具收好,藏在洗衣機後滿是塵土的角落裡,這東西最好別讓母親發現。

躺在沙發上看了會兒比賽轉播,折騰整日的疲倦湧了上來,手機砸臉也渾然不知。

意識模糊之中,沈劍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地方…

……

“保持姿勢!雙腳別抖!眼睛看哪兒呢!找抽?”

“爸!別打… 我沒力氣了,站不穩…”

沈劍帶著哭腔求饒,但他不得不繼續保持這個馬步姿勢,因為父親手中扭曲的鋼絲隨時都會抽打在腿上。

“再哭!哭一聲給你加五公斤!”

父親手上拿著尼龍扣式沙袋,看樣子並不是說著玩的。

“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用那個動作了…”

“錯了?我看你根本不知道錯在哪了!整天跑去野球場混,那群外國痞子能教你什麼?”父親灌了口威士忌,一怒之下折斷球杆:“就用這個,射門五百次,打不完不許睡覺!”

一次次的揮杆,再揮杆,反覆抽射讓手肘變得麻木,雙腿也如灌鉛一般不聽使喚。

疲倦和疼痛像是一雙巨手,把沈劍奮力扯向地面…

……

直到母親怒罵聲傳來,伴隨著客廳大燈的強光,沈劍脫離了這個牽繞多年的夢魘。

儘管他已經睜開雙眼,並從沙發上坐起身,但渾身痠痛襲來,父親的呵斥尤在耳畔。

“成天就知道瘋玩!跑完一身臭汗回來就睡!和你那沒用的爹一個死樣子…”

母親一邊忙著家務,口中卻絲毫不停,沈劍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拿起手機摔門進屋。

“趙蘭,我沒飯錢了。”

“我是你媽!說了多少次!不準直呼姓名!沒教養的東西。”趙蘭手中的掃帚摔得啪啪響,但還是取出錢包,拿出兩張鈔票來,似乎早已習慣。

“國外都這麼叫,姓名怎麼了?又沒啥見不得人。”

“再別提什麼國外,就是跟你爹去浪了幾年,把你教育成這幅德行!”

沈劍冷笑一聲,接過錢,隨即皺眉說道:“明天過年啊,就不能多給點?”

“不行,明天下午來餐館候著,忙完了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