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一個時代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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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上歲頭紙,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雖然祖父交代一切從簡,但總歸是要有個儀式,而我對這方面一竅不通,於是我撥通了李隊長的電話,告訴他祖父去世的訊息。
李隊長的第一反應就是震驚,就在前幾日他和張全還來看望我祖父,那時候我祖父還很健康。有些事李隊長接觸不到,我也沒必要和他講明,只是說一切都是祖父的醫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李隊長讓我別急,他個人還有局裡會全力以赴幫我組織葬禮。我謝過他之後,沒有敢回屋裡面對祖父冰冷的軀體,而是在院子裡獨自停留了很久,又靠在那棵掛著歲頭紙的大樹上哭了好一陣,此時此刻我終於意識到,那個對我毫無保留慈愛關懷的祖父真的離我而去了。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我擦乾眼淚回去拆門板,因為根據習俗,祖父是要躺在棺材板上的,沒有準備棺材,只能用門板代替。
就在我轉身的一瞬間,村子裡突然嘈雜起來,我走到山坡的邊緣,看見男女老少全都從自家出來,沿著山腰的小路穿行,一路走到這個小院子,他們定是看到那歲頭紙,來送我祖父最後一程。
我數了數,全村四十二人,一個不落的,全來了。
“小趙,趙爺的事就是富城峪的事,有什麼事你就吩咐吧!”
那一刻我的眼裡噙滿了淚水,感動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一個勁兒的鞠躬。
因為屋內的空間實在狹小,村民幫忙在院子裡搭了靈棚,而我則作為長孫,要披麻戴孝,按照習俗和禮儀為祖父整理儀容,他們告訴我,長子不在,長孫要代行職責,行指明路的儀式,要我手持扁擔,綁上銅錢,朝西南方向大喊,為祖父指路。
我認為祖父是自行離開,而且他自有安排,故而做主將此過程略去,至於陰陽先生就更不必請,且不談我祖父的身份,我也可以代行職責。
一個孩子不怕這靈堂裡的氣氛,跑進來告訴我,說山腰頭有人抬著大棺材過來,大人要我去看。
抬棺而來,這是重禮,我連忙出去,看見八名警察左四右四,抬著一口通體黑色,刻有金色符文的棺材從山路緩緩走來。李隊長和張全自然在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人我不認識,但看警銜,竟是局長親自來了。
根據習俗,守孝人迎送弔唁賓客皆不能出門,所以我這般遙望著,也不算失禮。
警察將棺木放在院內後,集體脫帽默哀,局長代表公安局表達了對我祖父的感謝和哀悼,李隊長和張全更是伏在祖父身旁痛苦不已,李隊長和祖父交往十數年,感情頗深,短時間根本無法接受這個噩耗,痛哭著在我祖父面前說了好些話。
後來,一傳十,十傳百,所有曾受過我祖父關照的人從山路、水路甚至空中陸續趕過來為我祖父弔唁,成百上千,連綿不絕,其中不乏達官顯貴,我一一回禮,心裡的悲傷褪去很多,甚至有些羨慕的祖父。
做人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夠了!
稍晚,曾與我們並肩作戰的楊剛楊指揮攜同李治廷還有其他戰友也得到訊息前來弔唁,其實我們交往並不很深,但那次行動足夠讓大家記住我祖父一輩子。
孫大炮和他的孫子孫誠武姍姍來遲,不過終究是過來見我祖父一面,他這次沒有擺架子,我這我祖父的手說了許多心裡話,然後告訴我,如果我願意,可以去他的部門裡做事,和孫誠武一起。
孫誠武向我投來期待的眼神,我承認,孫誠武確實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不過我也和祖父一樣,喜歡當一個自由人,於是便謝過孫爺,待我考慮好以後,定會前往叨擾。
太陽落山的時候,我拜託張全和李隊長幫我在縣城招待遠方而來的朋友,自己留在靈棚裡面守靈,外面冷風不斷地吹著,祖父在門板上安靜地躺著,我已經明白,屬於他的時代已經落幕了。
這時候,從山路里隱約走出兩個模糊的身影,藉著微弱的燈光,我看出來人是我的父親,還有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