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皇宮大殿。

“司空大人是說,要任命一個鐵匠為考工令,任命一個木匠為木工令?”少府楊彪滿臉詫異,盯著曹操久久不能平靜。

考工令是考工署的主管,負責兵器軍械製造。木工令原本是東園主章令,負責園林修建所需的木材。

二者都歸將作少府管,而將作少府,又歸少府管。

其級別雖小,可規模巨大,手底下有作坊若干、屬吏多名,每年用費少則幾千萬,多則幾萬萬,並且都是現成的真金白銀。

楊彪楊文先,身為當朝少府,是考工、木工的頂頭上司。

他自然不希望,這兩個極其重要又全是肥缺的職位,落入到旁人手中。

否則,不僅斷了自己的財路,他也要被徹底架空了。

“司空大人,將作府並無過錯,為何要臨時更換考工令與木工令?”

“若是非更換不可,那也罷了。但據我所知,你請的那兩名鐵匠木匠,一個,是在南山集市上打狗盆的;一個,是在山北義莊做棺材的。”

“堂堂九卿少府,居然要找這等人物為官,如此荒謬,豈不令人恥笑?”

楊彪話音剛落,將作大匠孔融便即刻質疑道。

孔融心懷天下,剛正不阿,是鐵骨錚錚的諫臣。

只可惜,他過於耿直,言辭又十分激烈,不僅天天毫不留情的抨擊時政,對曹操更是侮慢諷刺,完全瞧不上。

甚至,他還經常諷刺曹操的出身,說他是宦官之後,為名流所不齒。

朝堂之上,曹操居然要把打狗盆的、做棺材的請入少府,還要封他們為府令,孔融都快被氣傻了。

“曹司空,你怎麼不把唱戲的戲子、賣笑的倌人也請進來?”

曹操知道他的脾氣,笑了笑,沒當回事,反而盯著楊彪問道:“楊少府,你意下如何?”

楊彪搖了搖頭,並不同意。

原本,楊家是天底下最有名的豪門世家,與袁紹一族齊名。

只因天子遷到了許都,楊家以前積攢的產業、土地,大多留在了洛陽、長安。

楊氏一族,已經不如從前了。

但只要底蘊還在,只要權柄還在,他們早晚都能東山再起,重新成為天底下數一數二的頂流豪門。

可前段時間,一紙屯田令,徹底打碎了楊彪的美夢。

許都治下,各郡各縣閒置的土地,全被司空府收了,分給了四處遊竄的流民。

分就分吧,方今天下大亂,只要耗費些時日,等那些流民混不下去了,他們依舊能從農夫手裡把土地給要回來。

然而,讓他感到極其可恨的是:許都的屯田制,是軍民合夥屯田!

土地,有軍隊入股,有軍隊守護,沒有曹操的允許,誰都不能碰!

得不到土地,就沒有發展的可能。

沒有發展的可能,世家就不再稱為世家;豪門,也將會慢慢的變成寒門。

這徹底挖斷了楊氏一族崛起的根基!

別說楊家如此,董家、陳家,哪一個不是這樣?哪一個不對屯田制咬牙切齒?

如今,曹操又把爪牙伸到了少府之中,把朝廷撐腰的官辦產業劃撥到司空府治下。

這徹底封死了楊氏一族所剩無幾的財路。

斷人財路,無異於殺人父母,楊彪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司空大人,考工、木工,向來由少府負責。您這麼做,怕是不合適吧?”楊修臉色陰沉,面無表情的道。

“此事,曹某已經定了,諸位臣僚不必再議。”曹操擺擺手,言語間不容置疑。

“曹司空,莫非你要一意孤行?”

“之前,你弄了一個什麼屯田令,致使許都境內招來了無數流民,耗費錢糧不說,還險些引起動亂。現如今,你又要讓打狗盆、做棺材的入府為官,真是氣煞我也。”

“他們打狗盆給誰用,給我們這些臣子嗎?做的棺材又給誰用,給我大漢王朝嗎?你眼裡還有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