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轉移(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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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定定地看著手中的小箱子,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導師,老法師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那裡,深陷的眼窩中惟有一片平靜。
這個可怕而強大的老人,是什麼時候徹底褪去了瘋狂與偏執的?
瑪麗突然發現自己竟錯過了這個變化的最後階段,她沉浸在奧爾德南的圖書館與魔法實驗室裡,沉浸在全新的、能夠盡情學習的環境中,像一塊海綿般貪婪地汲取知識,享受著一個正常法師最普通不過的日常生活,而現在她突然驚醒過來,竟驚訝地發現她那可怕的導師……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像是個普通的垂暮老人了。
她猛然反應過來,習慣性地縮著脖子,低下頭:“導師,我……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丹尼爾淡淡說道,隨後手扶了一下桌子,慢慢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今天早些休息,明天我們還有實驗要做。”
他離開了圓桌,佝僂著的身體向前彎曲著,向著不遠處的樓梯緩緩走去,一條條人造神經索安靜地垂墜在他身後,這些生化改造的產物曾經讓瑪麗懼怕不已,然而現在它們卻彷彿是一道道無生命的負擔,沉重地壓在老法師背後。
“導師,”瑪麗突然忍不住叫了一聲,卻在開口之後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她好像有滿腦子的話想說,但臨到開口時大腦中只剩下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幾秒鐘尷尬緊張的沉默之後,她終於組織出一句語言,“導師,您……後悔麼?”
說完這句話她便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臟不爭氣地砰砰直跳,她意識到自己太過莽撞了,問的話不但大膽,而且簡直稱得上冒犯,這不是一個學徒該對導師說的話,尤其是在現在的場合下。
然而老法師卻沒有像從前那樣為之暴怒,甚至沒有回頭,他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便繼續慢慢朝著樓梯的方向走去。
直到踏上第一級階梯,他才用低沉緩慢的嗓音,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朝聞道……”
瑪麗怔怔地站在那裡。
導師說了一個古怪的短語,是用幾個單詞生造組合出來的,但她能聽懂,而且她知道,這個短語是那位偉大的“主人”說過的,近似神明的“主人”在和導師談論學識的時候曾用過這個短語來描述求學者,而導師一直都很喜歡它。
但導師現在用這句話來回答,用意何在呢?
瑪麗還想再問些什麼,可是她抬頭看去,導師已經消失在通往二樓的臺階上了。
……
“陛下,我所知的就是這些了。”博邁爾勳爵坐在椅子上,雙手緊張地抓著衣服的下襬,長時間的說話讓他有些口乾舌燥,但此刻他卻不敢再向戴安娜小姐要一杯潤喉用的冰葡萄酒,他知道自己剛才說出來的東西里有多少是可以讓自己人頭落地的內容,因此在把事情和盤托出之後,他便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那般坐在原地,等待著羅塞塔·奧古斯都對自己做出判決。
可一個帝國統治者此刻顯然沒興致追究一個小小勳爵的罪過。
“這麼多年……他們竟一直躲在奧蘭戴爾,躲在大坍塌的廢墟下面……”羅塞塔·奧古斯都的神色已經恢復平靜,他靜靜地坐在高背椅上,右手放鬆地搭在扶手上,左手則搭著右手的胳膊,“永眠者……奧古斯都和他們兩不相欠了。”
博邁爾勳爵腦子有些混亂,但還是立刻敏銳地捕捉到了皇帝陛下言語中的某些字眼,在短暫的錯愕驚訝之後,他意識到自己恐怕聽到了什麼不該外傳的東西,於是趕快垂下眼皮,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陛下,我們必須立刻著手鏟除這個邪教組織,”溫莎·瑪佩爾的聲音從旁傳來,天籟般拯救了博邁爾勳爵砰砰直跳的心臟,“他們竟在暗地裡發展到這種規模……這已經不是什麼小問題了。”
“確實如此,”羅塞塔點點頭,“他們現在應該已經開始全面撤離以及清除在各地留下的痕跡,但一個這麼龐大的組織,要在短時間內徹底悄無聲息地消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邊說著,這位提豐統治者一邊輕輕笑了一笑:“不過更讓我在意的,是那位高文·塞西爾……一幫邪教徒,敬畏地把他稱作‘域外遊蕩者’,認為他是從世界之外侵入現世的‘類神’,這倒是我怎麼也沒想過的。”
“陛下,邪教徒的行事癲狂,但我們仍要重視這份情報,”溫莎·瑪佩爾立刻說道,“至少我們可以肯定,高文·塞西爾透過某種方式滲透控制了帝國境內的永眠者,這無疑是非常可怕的隱患,他等於由此在帝國佈下了無數的眼線……這件事必須立刻得到迅速且隱秘的處置。”
羅塞塔輕輕點了點頭,神色間帶著嚴肅,與此同時,溫莎·瑪佩爾繼續說道:“另外,關於‘域外遊蕩者’這個說法也必須認真對待。一個死去七百年的古代英雄突然復活,這件事本身從一開始就非常古怪,我覺得……的確不能排除有某種人類之外的‘東西’在佔據高文·塞西爾的軀殼,造成了這不可思議的復活奇蹟……”
羅塞塔聽著溫莎·瑪佩爾的話,卻突然搖了搖頭,輕輕笑了起來。
“陛下?”
“我不在意那具身體裡是誰,或許他剛從棺材裡爬起來的時候確實是‘高文·塞西爾’,但從他開始推行他那一套新秩序開始,他曾經是誰就不重要了,”羅塞塔·奧古斯都沉聲說道,“那是個英魂也罷,是個邪靈也好,甚至是某個神明的化身都可以,對我們而言,他唯一有意義的身份就是‘塞西爾皇帝’——我們的鄰居。
“不過……‘域外遊蕩者’這個稱呼……倒確實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