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谷川透出異樣的靜默。

四周了無聲息,似乎這一天的風,也是靜止的。夜幕早已把大地包裹起來,也把這條長長的川穀濃縮在黑暗中。

竹野心神不定,他不知道此舉是否冒險,是否會像他暗想的那樣順利,但他已沒了退路,老鷹嘴那邊猛烈的槍炮聲已讓他明白,宮田司令官被包圍了,能否突圍出去,就全看宮田司令官的造化了。但是竹野認定,要想從11集團軍槍炮下殺出一條活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如果容易,他就不會劍走偏鋒。但是這條華容道真能走得通嗎,竹野似乎也缺少信心。

離兩座懸崖一公里的地方,竹野命令部隊停下,派出一支工兵前去摸情況。工兵藉著夜色的掩護摸進平谷川后,竹野的心越發跳得猛,怎麼也安靜不下來。他衝身邊的本茨說:“支那人不會佈下口袋吧?”聯隊長本茨倒是比他自信:“中將請放心,支那人把全部力量都用來對付崗本和司令官了,他們不會想到,有人會走此道。”

“不,支那人一向狡猾,你我還是小心為妙。”竹野說這話,聽上去是在提醒本茨,其實他是在安慰自己。

還好,一小時後,派出去的工兵返了回來,工兵隊長報告,平谷川未見異常,愚蠢的支那人毫無察覺。一聽毫無察覺,竹野亂跳不止的心這才安定下來,命令部隊快速透過危崖口,進入川穀後保持陣形,全速前進,不得延誤時間。

於是,黑夜下,荒原上,竹野帶著他殘存的一個旅團,幽靈一般穿過了危崖口。竹野現在只剩一個旅團的兵力了,他本來擁有的兵力就不是太多,也就兩個多旅團吧。一個讓井澤斷送在了天險嶺,一部分又在過夫子廟時拼掉了,現在這些人馬,就成了竹野全部的家底,竹野真是不敢再掉以輕心。

離危崖五百多米處,有一條戰壕,新挖的,被亂草掩著。竹野快步透過危崖口的時候,戰壕裡的人全都屏聲靜氣,一個個心全都在嗓子眼上,生怕竹野突然變卦,掉頭而去。竹野的人馬全部過了危崖口,一支隊支隊長悄聲說:“現在可以行動了吧?”

一條腿的老唐輕輕拍了下支隊長肩膀:“再等等,不急。”

又等了20分鐘,性急的支隊長沉不住氣了,又問:“可以行動了吧?”

老唐再次拍拍他的肩:“不急,還有好戲哩。”

“還有好戲?”支隊長眨巴著眼睛,不大相信老唐的話。

老唐這才實話實說:“烏鴉送來情報,崗本也跟了過來。”

“崗本也來了?”支隊長的聲音驚訝中透著興奮。老唐得意地笑了笑,又伏下身子,留神觀察起四周。

這個時候崗本剛好到達竹野剛才停留過的地方。夜儘管很黑,崗本還是看到了地上雜亂的腳印還有殘留下的雜物,不,他是感覺出來的。對一個高階指揮官來說,行軍途中任何一絲異常,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崗本停下步,問任天行:“和田君,是不是馬上要到平谷川了?”

任天行哈腰道:“是的,我相信竹野他們已過了危崖口。”

“命令部隊,停止前進。”崗本突然說。

任天行暗自一驚,不過他很快就恢復鎮靜。

“讓竹野君先探探道吧,確信安全後我們再透過。”崗本怕任天行不明白,自作聰明地解釋道。

任天行急忙奉承:“還是崗本君有遠見,和田佩服。”

崗本呵呵一笑,賣弄道:“你們不是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如果前面真有螳螂,我就是黃雀。”

“妙!崗本君說得真是妙!”任天行一邊討好崗本,一邊警惕地瞅著危崖口,他真怕支隊的同志們心急,提前炸了危崖。又一想,怎麼會呢,表舅送情報從來沒誤過事,老唐他們應該早就收到情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