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的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來時興致勃勃,去時心中積鬱。

即便是孫老頭這個走了無數遍這段路的老傢伙,在這幽幽陰暗之下也難免有些心驚肉跳。

走在他身後的朝清秋卻走的要比他安穩不少。

讀書人攏著袖子,目光沉穩,只是眼眸之中偶爾閃過的一絲精光,顯露出他未必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沉穩。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可做了虧心事,只要膽子大些,也未必怕什麼神鬼的報復。

孫老頭自打見了那墳冢上的祭拜便開始有些魂不守舍。

按理說如果真的是如他所說的那個故事一般,心中有愧的該是那個明知染病還在四處行走的女子,絕不該是他這個做了好事的良善之人。

朝清秋雖然知道他所說的有異,可也並不點破。

事實如何,終有一日會浮出水面。

兩人一個刻意加快了腳步,一個一言不發只是跟在他身後。

去時半個時辰的路程反倒是又縮減了幾分。

“今日公子想必是累了,還是要早些休息。”孫老頭朝著朝清秋擺了擺手,看樣子有些魂不守舍。

朝清秋還了一禮,邁步走入屋中。

進入屋中之後他不曾睡下,反倒是拿起了本書。

他湊在燈前的小桌上,藉著有些昏黃的燈光,開始看起書來。

此時他的心思倒也不在書上,而是尋思著今日之事。

原本他只是想要在山陽鎮四處轉轉,看看有無需要幫助之人,不想如今似乎又捲進了事端之中。

他忽然想起當初在永平鎮時周老爺子那句開玩笑的言語。

他就是個惹禍精,不論走到哪裡,都會在哪裡惹出事端來。

他自嘲一笑,如今想想,老人家說的還真是挺有道理。

幾個時辰之後,夜霧濃重。

主屋之中的老人悄然開啟了房門。

原本已經上了年紀的老人此時卻是腳步輕盈的很,躡手躡腳的走到院中。

他抬頭看了眼朝清秋的屋中。

此時屋中燈火已熄,抬眼望去,一片昏暗。

孫老頭站在院子裡,老人縮著頭,徘徊不定,神色之間有著些遮掩不住的慌張。

良久之後,他悄悄吐了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終於邁步朝著院外離去。

屋外老人剛剛離去,屋內的朝清秋便重新坐起身來。

他坐到桌邊,重新點燃了那支被他吹滅的殘燭。

微光之中,屋中發出輕微的響動。

他也不在意,只是把持書的手從左手換到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