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鎮外的酒肆裡,一個麻衣人背劍而入,他在門口處跺了跺腳,震散了鞋上的泥土。

當年他第一次遊歷天下之時即便是那些所謂名滿天下的大人物也會將泥土當成寶貝,半分也捨不得浪費。

不過幾十年的光景而已,昔年所求的珍寶,如今已經棄之如粗鄙。

即便是村中的尋常農戶,如今整日裡想的也是如何能夠去賺些快錢。

那些祖傳了多年的農家技藝和傳統營生反倒是被他們拋到了腦後。

世人逐利,原本無可厚非,只是他看在眼裡,難免會有些感慨。

他的劍術早就到了瓶頸,這麼多年困居在劍廬裡他只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心所求,其實無外乎是個求不得。

越是求不得,越是苦苦追求,即便是他楚難歸也不能免俗。

昔年苦苦追尋天下第一的劍道,如今真的到了手中,他反倒是沒有那麼在意了。

相比起天下無敵,他其實還是更喜歡那時的四面皆敵。 無錯更新@

如今的江湖其實比之前大了不少,江湖中人也多了不少,只是江湖偌大,他這個天下第一劍客反倒是越發拔劍四顧心茫然。

劍術越高,卻越發不知該向何人出劍。

楚難歸邁步走入酒肆之中,此時還不到正午,日光順著視窗傾瀉而下,給屋中點綴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輝。

酒肆之中還沒有人,他隨意找了張靠窗子的桌子坐下。

小二很快就迎了上來,“客官看著面生,是第一次來咱們這?咱們這的茶水好的很,都是今年的好茶葉,泡茶的水都是小人我從山上一桶一桶挑下來的,是山上的山澗水。清澈甘甜,保管客官不曾喝過這般好的茶水,至於酒水更是沒的說,咱們這的灑水就是比起山陽鎮的酒水也是不差的。”

楚難歸點了點頭,“聽小二哥介紹確實是難得的好茶水,可惜我這走江湖的沒那麼多講究,給我上一壺最便宜的茶水就行了。”

王二一邊離開一邊罵罵咧咧。

楚難歸只是笑了笑,很多年沒有人在面前敢他面前這般罵罵咧咧了,想罵之人不敢罵,敢罵之人不想罵,所以他才覺的這個世道有趣的緊。

“客官嚐嚐咱們的茶水。”送出茶水之人已經換成了酒肆裡的老闆娘。

老闆娘親手給他倒上了一杯茶水,茶水自壺中傾入杯中,立刻就飄出一陣淡淡的香氣。

即便是他這不是經常喝茶的人,也能看出這茶水的價格不菲。

“客官是第一次來,這壺茶水算是我請你的,只是不知道客官是從何處而來,到這山陽鎮來又是來做什麼生意?”

楚難歸笑道:“不是特意到山陽鎮來的,我這次來東南是來見一個老朋友,多年不見,忽然有些想他了。”

婦人點了點頭,似乎是鬆了口氣,“咱們山陽鎮裡其實有不少好吃好玩的地方,只是最近鎮子裡實在是亂的很,所以小婦人才有此一問,還請客官不要見怪。”

“不知山陽鎮裡出了什麼大事?”楚難歸喝著茶水,抬手擋了擋日光。

不過是過了片刻而已,外面的日頭已經升了上來,夏日的日頭本就毒辣,他所在之地又向著陽面,難免會有大日在天之感。

以他的修為原本無需如此,只是出門在外,終歸是要裝個樣子,他自然不怕遇到事情,恰恰相反,他之所以如此,就是怕麻煩不找上門來,他實在是無聊的太久了。

老闆娘壓低聲音,“還不是那個山陽的吳縣令和縣裡黑衣教起了爭鬥,如今正斗的你死我活,所以我才勸說客人還是不要去湊熱鬧,不然就怕被連累了。”

楚難歸笑道:“那不知這個吳縣令和黑衣教誰好誰壞?”

婦人看了他一眼,“看你這話說的,這種大人物的事情,咱們這種貧寒百姓哪裡能夠多說,。

我也就是看你像個老實人,不然我都懶得和你多說一句。”

她端起盤子起身離開,留下楚難歸自己喝著茶水。

剛剛煮開的沸水還冒著霧氣,隨著窗外吹來的風不斷衝向屋頂。

後廚裡,酒肆的三人已經聚在一起。

賬房先生打扮的書生開口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從此人口中問出他的來由?”

婦人搖了搖頭,“只說是來尋訪故友,其他的事情都沒有提起。老二,你會不會看錯了?”

王二低聲道:“怎麼會看錯,我有什麼本事你們又不是不知,我修為雖然算不上什麼好手,可我修的望氣之術從來也不曾看錯過,這麼多年,咱們一起遇到過的人數都數不過來。咋的,你們現在不相信我了不成?”

書生皺著眉頭,“小聲些,不要被人聽了去,如今咱們的謀劃在即,要是走漏了風聲豈不是功虧一簣?”

“說的有道理,如今大事在即,那咱們要不要?”王二做了個把手在脖子上橫抹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