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城北的一間青樓裡燈火通明,喧囂四起。

夜半熄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多半是那些尋常人家。富貴人家,尤其是那些驟然富貴之人,若是不能歡飲達旦,豈不是如錦衣夜行,誰復知之?

而今城北最為炙手可熱的新貴自然是一夜之間就取代了孫家逆勢而起的李平。若是尋常時日,誰會將這個守夜人出身的家僕看在眼裡,可一朝得勢,魚躍龍門,誰見了李平不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句李家主。

雖然前幾日李雲卿曾與他商議對付莫家之事,可他在這東都城裡混了這麼多年,自然知道莫家這般的世家自來都是謹小慎微的很,從來不會輕易出手,但若是出手,必然是下手七寸。所以他只是讓手下人放出訊息,李丞相的二公子也要追求雲凰公主。

莫家忍得,不知那個莫家三公子忍不忍得?世家子,大多還是太過看中面子,金絮其外敗絮其中。如丞相之子這般人還是太少了些,不過少了才好,不然哪有他們這些泥腿子的出頭之日。

直鉤而釣,願者上鉤。

想到此處李平朝著身旁皺著眉頭的魏三舉了舉杯,“老三,怎的悶悶不樂?有心事不成?”

魏三猶豫片刻,“老大,俺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總覺的咱們是不是小看了莫家?”

雖然而今李平已經是李家家主,可是這些舊日裡的兄弟還是稱他為老大。

李平笑了笑,“老三,你想的太多了,我就是高看了莫家才會想到他不會對咱們出手,咱們在人家眼裡不過是螻蟻一般的人物,若是對咱們出手,反倒是給了二公子出手的把柄,這些活了這麼多年的人精,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魏三還是有些不放心,“這些日子老大你還是小心些才是,出門往來還是要多帶些兄弟。”

李平見他說的認真,也是點了點頭,“好,就聽你的,以後我會小心些,可惜咱們兄弟沒有習武的天賦,不然何必如此小心。”

魏三忽然咧嘴而笑,“老大,前些日子俺帶俺家言兒去見過了周老先生,老先生說俺家孩子是難得一見的習武奇才。”

李平也是極為高興,他和魏三自小一起長大,便是說一句情同兄弟也不為過,魏三的孩子還拜了他做義父。

“日後言兒到了能夠習武的年紀,我一定給他請來東都城裡最好的師父。”

“多謝老大。”

鶯鶯燕燕,歌舞未歇。

夜半時分,街上行人稀,魏三扶著李平走出青樓。

李平已經有些微醉,一朝得志,難免有些疏狂。

今日他們帶來的兄弟不多,滿打滿算也只有十幾人而已,畢竟在這城北是他們自家的地頭。若是在自家地頭上每日出行還要大張旗鼓,豈不是弱了自家的面子。

混江湖的,弱小之時,面子不重要。一朝得勢,面子反倒是比命更金貴。

李平一手搭在魏三的肩上,他醉眼朦朧,看著眼前這條空無一人的長街,“老三,以後咱們兄弟絕不會只窩在這城北,也絕不會再是黑夜之中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魏三笑了一聲,眼中滿是憧憬,“等到了那天,俺一定要帶著帶著俺家老婆孩子到外面去轉轉,俺家那個婆娘早就想去江南看看了。”

李平大笑,“那是自然。”

長街無人,如此深夜竟是連打更之聲也未曾聽到。

他忽然驚醒過來,汗流滿面,“老三,有些不對,快走。”

魏三也是瞬間醒悟過來,他們做了這麼多年的守夜人,對這黑夜之中的事自然極為熟稔。

長街無聲息,流動著的都是森然殺意。

只是他們醒悟的還是晚了一些,長街前後,各自湧現出幾十個黑衣人。

黑衣蒙面,手中長刀倒映著月光,泛著初春裡的寒氣。

為首那人五端身材,不曾執刀,只是將雙手攏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