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還攜著些冬日裡未曾散去的風雪,不期而至。

人總是喜歡站在原地眺望遠方,一山又見一山高。

身在井底,想見高山。

可此刻才入東都城中的周安卻沒有任何念想。

他就像一隻初入村莊的山跳,那雙澄澈如溪水的眸子使勁打量著眼前的一切,那些在東都城裡便是連市井人家都見慣了的尋常之物,對這個少年人來說都是新奇萬分。

他愣愣的看著街上的那些行人,這個在山林裡如履平地的少年獵人有些迷茫。

只是很快他就回過神來,肚子裡發出的咕咕的響聲轟鳴如雷。

少年靠向一邊,緊緊的盯著一旁的包子鋪。

鋪子的老闆是個膀大腰圓的中年漢子,此刻他剛剛取下了一鍋包子,偌大的蒸籠裡散出一陣帶著肉香的白氣。

少年使勁抽了抽鼻子,真香。

老闆看著這個在鋪子旁邊站了許久的少年人,眉頭抽了抽。

他做這一行許多年了,也算得上是閱人無數,這個少年一看就是餓了許久,身上還沒銀子的。

他們做生意的最怕的就是這種人,尤其對方還是個少年人,尤其自己還是個軟心腸的。

老闆默默感慨了一聲,“下次心腸一定要硬起來。”

他伸手從蒸籠裡拿下幾個包子,猶豫了一下,又從上面拿下了幾個,用一塊白布包好。

“一看你就是外來人,年紀輕輕的找點事做,年輕人不要好高騖遠,賺大錢不容易,充飢餬口還是不難的。”

周安接過老闆手中的包子,他撓了撓頭,“有沒有什麼我能做的?”

老闆對少年好感大增,不想著吃白食,這個少年的品行看來不錯。雖然自己給他些吃食是自家好心,可能收到反饋的善意,終歸也是值得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若是有朝一日有少年乞食,而無人解囊,有朝一日有老人伏地,而無人出手。

那這個世道和世上之人只怕是病了。

老闆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只是不想用力過大,連著咳嗽了幾聲,“別看我現在這般,我自小也是練過些武藝的,尋常人物,十個八個的近不了我身,不敢說在這東都城裡。最少在這條街上,還沒人敢招惹咱。”

周安有些疑惑的望著包子鋪老闆,雖然他怎麼看這個老闆也不像一個能打十多個的豪傑人物,不過他想了想自己常年在山裡,也許山外的人物就是這麼能打也說不定。

漢子見了周安的神情,滿意的點了點頭,“到一邊吃去,別耽誤我做生意。”

少年點了點頭,乖巧的走到一邊,蹲到地上開始大口的吃起了包子。

肝膽洞,毛髮聳,一諾千金重。

這是無數人心心念唸的江湖。

市井間,強弱分。黑白同行,也是江湖。

有光的地方,自然也會有陰暗。

飛魚幫便是這條雲平街的暗面。

在這條街上,明面上,朝廷最大。暗地裡,飛魚幫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