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碌碌,碾碎了晨間的霧氣。

早有田間的農戶,扛著農具下到了水田裡。

一日之計在於晨,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可以偷懶,睡到中午日高起。

可尋常靠著種地為生的農家人自然只能披星戴月,早出晚歸。

朝清秋坐在馬車上,透過輕紗掩映著的窗子向外看去。

車外,農戶們正三三兩兩的坐在田隴上休息。

有些人一看就是莊稼收成好了些,臉上帶著藏不住的喜悅,有些人臉上則是帶著遮掩不住的沮喪。

範老爺子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他輕輕叩著車框。

“我雖然是商人,也知道幾乎每個朝代都會重農抑商。可往往過的最苦的依舊是農戶。這其中有何道理?朝公子可知?”

朝清秋沉默不語。

農與商,從來都是歷代的難題。

老人笑道:“商人輾轉經營,往往只要找到一個機會就能迅速發家致富。可農戶不同,他們的希望全在農間的那幾畝田地上,個人努力固然重要,可倒也沒那麼重要。靠天吃飯,有時一場天災,就能讓他們家破人亡。”

朝清秋點了點頭,“農者是社稷之本,歷代扶助農業確實無錯。”

老人繼續道:“這些田間的農戶最是知道感恩,往往點滴之恩都會被他們牢牢記在心裡。施恩於他們,自然是要勝過施恩與只知道追逐利益的商人,士為知己者死,可能為知己赴死的又何止是士人?”

老人勾起的嘴角帶著幾分嘲諷的笑意。

“可偏偏有人不知道這個道理。”

“以百姓為魚肉,百姓自然以其為仇寇。與民對立,使天下人不敢言而敢怒,如此還想要垂手而治,自然是痴人說夢。”

朝清秋看了老人一眼,“老爺子說的是龍陽縣縣令?”

老人搖了搖頭,“我說的又何止是他一人,天下當官做主之人,萬事之前都該細細思量才是。畢竟他們隨意的一句言語,可能就關乎太多人的生死。”

馬車前行遠去,碾碎地上的泥土。

他隨手指了指窗外,有不少人正聚在一處。

“朝公子我們不如下車去看看?這般場景,每時每日在山陽鎮裡都會有的。”

兩人喊停了馬車,邁步而下。

田隴上,幾個黑衣教徒正圍坐在一口大鍋旁,不少農戶圍坐在他們身前。

鍋裡的水沸騰不休,正不斷冒著熱氣。

一個黑衣教徒從懷中掏出一個棉布包裹,包裹裡,是各種常見又不常見的藥草。

之所以說是常見,是因為在高山懸崖之上常見,可在尋常的山下之地卻不常見。

兩人走到他們身側,朝清秋稍稍打量了一眼那個向鐵鍋之中投放藥草的黑衣教徒。

手臂之上,滿是細微傷痕。

有些已經只剩下淡淡的傷痕,有些則是剛剛結疤。

那個黑衣教徒拎起鍋邊的鐵勺,把鍋中的草藥攪了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