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最先出聲的漢子暗自笑了一聲。

漢子是龍頭幫埋在永平鎮裡的棋子。如果說鄧力等人是龍頭幫安排的明子,那他們則是暗子。

這些人自小就被安排在了永平鎮裡,他們要比鄧力等人來的要更早些,這麼多年下來幾乎就是土生土長的小鎮人了。

當初他們老大沒有帶著他們跟著鄧力等人離開,而是選擇潛伏下來,自然是存了戴罪立功的心思。

富貴險中求。這些人也早有決斷,只要能夠抓住這次的機會,在永平鎮裡做出些事來,日後回了山寨,還能不得到寨主的重用?

漢子咧嘴一笑。

當初在山寨的學堂裡,寨主每次親自給他們講課,總是喜歡提到一句話,“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現在想想寨主果然厲害,這些市井間的小民,聽風就是雨,自己只不過隨便從中挑撥了兩句而已,他們就乖乖的按自己所願行事。

自然,這當中也少不了一些藏在其中的本地土著兄弟們的推波助瀾,龍頭寨在永平鎮這麼多年,可不是單單的收些錢財這麼簡單。收來的錢財只有極少送到了山上,更多的錢財還是用來打理這些“土著”兄弟們。

聚山自守,待時而動。本就是宋先宋大寨主早早定下的方略。

要不是鄧力等人被趕出了永平鎮,他們這些人本不該這麼早出手的。原本等到龍頭寨的大軍兵臨城下,才是他們最好的出手時機,到時裡應外合,一舉攻佔永平鎮,那時候哪裡還用管什麼孫老爺子。

何至於如今束手束腳,畏首畏尾?

都怪鄧力他們不爭氣,要是這裡是自家老大主事,永平鎮這個彈丸之地,又算的上什麼?

漢子喝了口酒水,酒水的滋味倒是不差,比山寨裡的還要烈上不少。

長青拎著白碗走到他面前。

漢子一笑,這種整日裡在鎮裡浪蕩,蹭酒喝的漢子他見過不少,他倒是巴不得永平鎮裡都是這種人。

喝酒軟了骨頭,倒是省得去動刀兵。

他把手中的酒壺傾了傾,靠在常青遞過來的白碗上。酒水順著杯沿滑落,很快白碗裡就被倒滿了酒水。

漢子笑道:“兄弟真是好酒量,從方才一直喝到現在,面色都不變,真是個好人物。”

常青喝了口酒水,“一人之力能掀起這麼多人的心裡話。兄弟,是不是挺得意?覺得自己真是個好人物?覺得這些傢伙真是無知?覺得你只是三言兩語就能讓這些市井小民給你衝鋒陷陣真是件容易事?”

漢子拎著酒壺的手一抖,“兄弟說的哪裡的話,方才我只是心有所感罷了,一不小心說了幾句心裡話罷了。官府都不能因言獲罪,何況我也沒說啥不是,不過就是抱怨了兩句而已。即便是楚大哥和楚娘子知道了,最多我讓他們罵回來就是了。”

常青笑了笑,喝光了碗中的酒水,小心翼翼的將碗擺在桌上。

“事到臨頭還能如此從容,兄弟果然是個老江湖。”

下一刻,他單手按在漢子脖子上,直接將那個漢子壓倒在桌案上。

這人用盡力氣掙扎,卻發現按在脖子上的那隻手紋絲不動。

漢子臉上殺意一閃而逝,反倒是賠上了一張笑臉,“兄弟,你這是幾個意思?”

常青也不言語,他只是後撤一步,竟是扯著漢子的一條腿,拖曳而行,如同拖著一條死狗。

原本熱鬧的大堂裡瞬間安靜下來,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靜靜的看著他拖著漢子的腿在大堂中前行。

漢子雙手不斷扒著地上的石板,雙指上已經開始滲出血跡,此人倒也硬氣,自始至終始終緊閉著嘴,一言不發。

人群裡,有人不由自主的上前半步,只是很快又退了回去。有人左顧右盼,躲避著漢子的視線。

朝清秋仔細的看著他們每個人的神情。

趙老闆嘆了口氣,“鬥來鬥去的,真是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