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招的樓頂上,抹了傷藥的燕雲席地而坐。

黑狗小初被他抱在懷裡,聳著頭,無精打采。

燕雲的傷勢看著唬人,其實不過都是些皮外傷,抹過了傷藥,過些日子自然就會好轉。

而今頂樓上只有他和朝清秋兩人,他看著不遠處那個神遊天外的青衫客,“你究竟是誰?我不記得見過你。”

燕雲自來記性極好,甚至可以說是過目不忘,當年他能在燕都的金鑾殿上被燕帝親口稱讚一句燕家麒麟子,自然不會是浪得虛名。

極目遠眺的朝清秋收回思緒,他轉頭望向燕雲,上次兩人相見之時還是互相看不順眼的死敵。

畢竟那一張龍椅之上,從來都只能坐一個人。

不想今日再見已經是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人生際遇,朝夕之間。

他笑道:“公子果然是貴人多忘事,當年在下曾和先父在燕都城中遙遙見過公子,前呼後擁,好不威風。不過想來那時公子意氣風發,記不得我們父子也是常事。”

燕雲一愣,他確實記不得此人,當年他在燕都權勢之盛,只在那個一人之下的大燕太子之下,平日裡迎來送往,攀親道賀之人實在太多,即便是以他的記性之好,也只能記個七七八八。

“你父親是?”

“家父不過是個小人物,不值一提。”

燕雲面色稍稍一變,只是很快恢復如常,雙手悄悄握緊,他笑道:“而今大燕已亡,既然識得我身份,你是想要將我綁了送給秦人,換一個滔天富貴?”

逐名求利,人之本性。

此人若是果真如此想,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之事。設身處地,換了是他燕雲,一面是國破家亡的燕國公子,一面是蒸蒸日上,隱隱有統一天下之勢的大秦雄國,很難選嗎?半點也不難選。更何況,以此人的武藝想要對付自己也只是手到擒來罷了。

不曾想那個青衫客卻是搖了搖頭,“當年先父曾經極為看好公子,曾言公子在這亂世之中,必然能夠成就一番大事。所以我也願意賭一把,生意嘛,賭大才能贏大,雪中送炭終歸比錦上添花賺的更多些。”

燕雲仔細的看著他,朝清秋神色不變。

燕雲神色一緩,“你打算如何助我?想來而今天誅也正在四處尋我。天誅自來無孔不入,即便是躲在這紅袖招裡,只怕早晚也會被人揪出來。”

朝清秋笑道:“不必公子費心,而今江南柳白衣之子柳白就在東都,想來他是很願意幫著公子渡去江南的。”

而今秦國勢大,即便江南有那白衣軍神鎮守,可若是能夠給秦國在北方添些麻煩,想來楚國也是願意的很。

燕雲倒是不懷疑此人所說,而今他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罷了。

他摸了摸懷中的黑狗,嘆了口氣,“寄人籬下,終究是有些不甘心啊。”

雖然當初他和魏勳開始之時也是想要偷偷渡去江南,只是而今真要如此,反倒是有些放不下了。

他自然不是考慮自己的面子,到了這般田地,他燕雲公子哪裡還有什麼面子,只是而今他代表的不再是他自己,而是那國雖亡,可人心未死的大燕。

家亡國喪,獨獨國家尊嚴,不可輕辱。

朝清秋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大燕尊嚴確實不可輕辱,可而今家國已失,在那秦國東北,在那國破家亡的燕國舊地,尚有數不清的燕國遺民正翹首以盼,期盼著公子有朝一日領兵北去,克復舊國。與此相比,所謂的家國尊嚴,又算的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