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翠城外有片竹林。

竹有君子節,最為林中這個隱居之人所喜。在他不斷栽種之下,這片竹林而今叫做林海反倒是更妥帖些。

茅屋前懸掛的一副自銘更是將此人之志展露無疑。

玉可碎而不可損其白,竹可破而不可毀其節。

君子如是,人臣如是。

朝清秋此刻就站在這座茅屋前,他怎麼也想不到當年那那個宮廷之中教授禮樂的鄭師會剛烈至此。

他記得當年鄭師最是喜歡穿著一襲輕衫,長髮披散,手中抱著一架瑤琴,走到哪裡來了興致,總是要彈奏上一曲。

又因為他面貌俊美,總會引得不少女子當街駐足,便是連燕國出名的美男子燕橫將軍都笑言,若論樣貌,吾不如鄭公遠矣。

他的衣著也曾引得燕都城中不少男子爭相效仿。

朝清秋正在出神間,茅屋後面忽然響起一陣陣響聲。

他向著屋後走去。

屋後卻是與屋前截然不同的景況。

在這竹林之中竟然有條小溪,林近水源,溪水澄而澈。

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

溪旁架著一隻燒的正旺的火爐,爐上火焰升騰,依稀能聽到嘶鳴聲。

一箇中年人靠在爐邊,他帶著一頂高冠,赤著上身,衣服紮在腰間的玉帶上。一身肌肉鼓起,清晰可見。

此時他正持著一個鐵具放入爐火中。

此人全神貫注,竟是沒有注意到朝清秋站在了他身側。

生鐵浸入烈火裡發出噼啪的響聲。

朝清秋看著他,他神色專注,這種神情朝清秋只在他當年撫琴之時見過。

一炷香之後,鄭軒放下手中的鐵器,長處了一口氣。

此刻他才看到站在他身旁的朝清秋。

鄭軒面色冷漠,“公子也是來邀我去撫琴的不成?鄭某老了,再也撫不得琴了。”

朝清秋揉了揉眼角,他語聲哽咽,“鄭師可還記得那年桃樹之下,鶯燕低迴,佳人一顧,曾有幾歌?”

鄭軒手中農具脫落砸到地上。

良久之後他才回過神來,“你的樣貌?”

朝清秋輕輕捻了捻鬢角,生根麵皮下是另一個面容。

當日與沈醉分別之後他又重新換上了一張麵皮,畢竟東都城中他的故人只怕不在少數。

鄭軒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昔年那雙只是演奏曲子的纖細雙手,而今已經佈滿了老繭。

“活著就好,果然天佑咱們大燕。”

朝清秋紅著眼眶,“鄭師,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