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小和尚蹲在溪邊將雙手浸入水中,水中游魚四散逃去。

眾生有靈,趨利避害。

斜靠在樹下的朝清秋看的有趣。

他一路自北而來,所見僧人無不是滿口仁義道德,也許他們真的是好人,但朝清秋卻覺的這樣不好。

你可以自己不怕死,甚至求死,但卻不該以己度人。

今日那些匪人若是小和尚不動手,他們自然會歌功頌德,滿口奉承。可是等到和尚哪天離去,他們依舊還會是打家劫舍,殺人截貨,到時候造下的又算誰的業障?

“小和尚,我當時就是隨口一說,就算你不動手我也會親自動手的。”

小和尚回過頭來,“貧僧法號釋空,請施主不要叫貧僧小和尚。再有,那幾個人該死,誰動手都是一樣的,貧僧一路行來,殺了?”

他低下頭去看了雙手一眼,顯然數算不好,“貧僧已經殺了好幾手的惡人了。”

朝清秋望向釋空那張稚氣未脫的面龐,自己在他這個年紀還在宮中讀書。

“若是他們真的如自己所說,家中都有老母幼子,小和尚他日你可會後悔?”

釋空毫不退讓,迎向朝清秋的目光,“他們有父母高堂,那被他們所殺的人誰又沒有呢?”

朝清秋笑著點頭,“將心比心,便是佛心,小和尚你的佛法可以的。”

釋空低宣佛號,“施主果然與我佛有緣。”

朝清秋面色僵硬。

於是北去之路上朝清秋不再孤單,甚至有些後悔長了個耳朵。

“朝大哥,你穿著青衫,你是個讀書人?”

“讀過幾年書。”

“朝大哥,我師父說讀書人都心黑,你說是不是。”

“你師父說的對。”

“朝大哥,咱們接下來去哪?”

“陽城。”

“朝大哥,你為什麼要將耳朵堵起來。”

“朝大哥,你入我佛門好不好?”

……

陽城相距小重山不過幾十里,也就是半日的路程。

日暮時分,兩人已經來到陽城之下。

城池高聳,牆壁之上滿是刀槍刻痕,年歲日久,深入其中。

昔日陽城本就是為阻擋秦軍而建,號稱東南第二高城,而第一高城則是與秦僅有一江之隔的鎮江城。

一河分隔南北,楚人南來已有百餘年。

“朝大哥,咱們要進城?這城裡的東西可貴,我一路都是繞著城池走的。”釋空嘀咕道。

朝清秋看了他一眼,“你的數算之術我是知道的,做的沒錯,不然你可能都走不到這裡。”

城門前,兩個官差正無聊的打著哈欠。

一個官差問道:“你們兩個想要進城?”

“正是。”

朝清秋笑了笑,從袖中劃出一個小錢袋,輕輕拋給這個官差。

“小子懂事。”官差掂了掂錢袋。

遠處,一個穿著官服的大髯漢子見到這一幕也沒有上前阻止,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兩人進得城來,在街上隨意遊蕩。

大街之上人來人往,陽城而今也算是江南的名城,前有鎮江為他遮風擋雨,已有許多年不曾經歷戰亂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