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熱氣騰騰,伴隨出水聲,一道健碩的身影出現在窗前。周逸清發梢不斷有水滴落,上半身溼漉漉的只有下半身裹著毛巾,他撐靠在窗臺望向清冷的街道,眼前卻浮現的是下午三招殺三人的場景,他不是手上沒沾過血,第一次殺殘豹他下手更狠,但當時只感覺興奮,這次明明是盜匪先動手想取他性命,他卻久久難以釋懷。

周逸清沒來由想起磚爺,他若看到自己這樣,一定會大罵廢物,不過兩三個敗類哪值得這樣耿耿於懷,他看待任何事都很平靜,就像那天自己用他換取一線生機,他也一言未發,自己倒是寧願他能罵上兩句。

周逸清思緒飄散,手刃盜匪的負罪感減輕不少,他有父母、王家人、朋友,認識的人越多,他想保護的人也就越多,他不想死,那就只能是傷他之人死,這個世界可能就是這樣,即使無害人之心,也會慘遭殺身之禍,若非他勤練武,今日就是那持弓人的弓下魂。

晚風徐徐,吹乾周逸清身上水珠,他望向明月,心境通透,再無鬱郁之情,小心解開指尖的布帶,發現抓洞壁的傷還未痊癒,與磚爺分開後,傷勢恢復也變慢了,他才明白以前每睡一覺第二天精神煥發是因為磚爺,他重新用新布纏好傷口,瞥見雷霆釋房間燈火未熄,想來是還在按肩,他聳動肩膀也感有些痠痛,想著明日也要找人按按肩,躺上床悠悠然入睡。

日出溫度升高,周逸清一覺美夢醒來,簡單洗漱後,出門見雷霆釋房門緊閉,敲門喊道:“老哥,醒醒!”

門口靜候片刻,雷霆釋才一臉睏意開門,打著哈欠說道:“老弟你今天怎麼醒這麼早。”

周逸清一臉無奈說道:“是你醒晚了,我每日都是日出時醒,我先去樓下吃早飯了。”

雷霆釋擺擺手便又把門關上。

小二正把菜盤上的兩籠包子放在周逸清面前時,雷霆釋拉開凳子坐下,直接拿了一個包子塞進嘴裡,也不怕燙,含糊道:“今天咱們去鐵石林,這地方要是還測不出礦,就只能往礦域外跑了。”

周逸清搖搖頭拒絕道:“礦域外找到礦也沒用。”王家根本沒有實力能護住礦域外的礦脈,所以家主肯定在礦域內,他拿起一個包子吹吹,等涼些才放進嘴裡。

雷霆釋喝一大口粥,感受胃暖洋洋,眯眼說道:“也是,咱們這礦域不過一隅之地,在別處找到也是為他人做嫁衣罷了。”

氣氛有些沉重,倆人便不再多聊,再煩也得把肚子填飽,客棧下樓吃飯的人越來越多,周遭開始熱鬧起來。

“你聽說過鐵石城的事沒?”

“那都傳遍了,說是小偷聚眾鬧事,鐵石城商街亂的不成樣了都。”

“嘖嘖,我們雲商城就沒這麼多事。”

“可不嘛。”

邊上桌的討論聲不小,周逸清聽得清清楚楚,他手微頓後恢復正常,繼續給雷霆釋遞了個包子,連別城百姓都知道鐵石城的事,那王家的事應該已經暴露了,就是不知道雷霆釋剛脫困有沒有與自家探子聯絡上。

雷霆釋接過包子,眉頭微皺嘟囔了聲:“真是頭豬。”看來他也聽到隔壁的討論聲,一邊唸叨一邊心不在焉的繼續吃包子。

周逸清一愣,不知雷霆釋是在說自己還是說他。邊上的人還在繼續聊著最近的大小事,而他已是無心偷聽,若是在鐵石林還找不到家主,他只能開誠佈公,希望雷霆釋可以助王家一臂之力,最起碼也不要落井下石。

周逸清見雷霆釋狂吃不止,面色紅潤,與剛出洞時的枯瘦模樣已是有些不同,十分佩服,自認在洞底被困兩個月,他早就餓死了,雷霆釋只有氣血充沛才能熬這麼久,這等實力,不知與家主相比,孰強孰弱。

“走!”雷霆釋吃飽站起身,本一直微駝走路的他,挺直後背,大有游龍之姿,稍瘦的身型竟顯得魁梧,周逸清這才覺得他有一家之主的氣勢,他不顧旁人大笑道:“至多兩日,老夫即能重回巔峰。”

客棧驟然安靜,眾人視線有意無意瞥向雷霆釋,剎那後,交流聲漸起,彷彿沒有注意到他,雷霆釋環顧一圈,滿意走出。

鐵石林實際叫獸嶺,只是遼闊無邊,橫跨兩城領域,故分南北部,北邊乃鐵石城所屬,取名鐵石林,而南部為雲商城境內,則為雲商森。

周逸清依舊吊在雷霆釋身後,模仿其身法,已有八分相像,而他發現周逸清在偷學閒庭步,故意放慢速度,落腳點,提腳處,都明明白白展現,周逸清之前還需分心看細節,現在只要感受自身氣力調節即可,一個偷摸學,一個偷摸教,學習進度倒是飛快。

周逸清專注學身法,卻見雷霆釋驟停,隱於樹冠,伸手招呼他趕緊過去。周逸清提氣縱起,無聲無息落在雷霆釋身旁,就聽他悄聲說道:“有數十人馬上路過,別被發現。”說罷閉目屏息。

周逸清學著雷霆釋的模樣做,神思凝聚,耳旁微風聲也如大風一般,彈指間就聽到樹下草叢有窸窸窣窣的聲響,接連不斷的穿梭聲,來得快去得也快,周逸清正欲呼吸,雷霆釋一把捂住他的口鼻,就聽不遠處傳來小水澆灌和輕聲交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