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院子裡,被這一聲震耳欲聾的崩潰聲驚飛的麻雀兒盤旋了陣,見屋裡再沒什麼動靜,又振翅零零散散飛了回來,重新落到枝頭,幾隻蹦躂著聚集在一起,相互靠著對方圓滾滾的身體取暖。

剛長出些許嫩芽的合歡樹下,一主一僕正一前一後地跪在地上。

前面跪著的少年左右不過十三四歲,他身著繡有祥雲暗紋的深紫色長袍,腰間束著一條黑色腰帶,左側掛著羊脂玉佩。

臉頰凍得通紅,嘴唇也泛著紫色,但他那雙漆黑的眸子仍然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寢殿的大門,似乎跟裡面的人槓上了一般。

身後跪著的僕人懷裡抱著一件暗棕雜色狐狸皮裘,他身上穿的衣服自是比不得主子的衣服好,現下更是凍得身子打顫,牙齒髮出咯咯的碰撞聲。

儘管已經二月底,天氣漸漸回暖,但天氣冷暖交替,這幾天又趕上寒潮忽降,一下子讓人感覺又回到了寒冬。

“阿嚏——”僕人打了個噴嚏。

少年斂眸,用餘光看了一眼在後面偷偷抹鼻涕的僕人,“少青,你先回去吧。”

僕人立馬藏起抹了鼻涕的手,義正言辭道:“不行,殿下還在,奴才怎能獨自一人回去?反倒是殿下,這袍子,您倒是披上啊,寒王殿下只讓跪,也沒說不讓添衣啊,這麼冷的天,要是再跪下去,這人都要……阿嚏——”

少年眉頭微皺,沒有回答他的話,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緊閉的大門之上,紫色的唇動了動,“少青,我們跪了多久了?”

“回殿下,快兩個時辰了。”

少年輕輕撥出一口氣,漆黑的眸子映出飄蕩的白氣,如釋重負道:“快了……”

屋中,炭火正旺。

陸璃悠坐在床上,右腿曲著,腳踩在床沿上,右胳膊放在膝蓋上。

“你……”陸璃悠右手指著眼前跪著的男人,晃著手,幾次都欲言又止,那名字就在嘴邊,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你叫……”

萬齊驚詫地盯著她,“主子,你怎麼能忘了我呢,我是萬齊啊!”

“主子,是不是剛才受驚了,所以一時沒想起來?沒事啊,不著急,主子,慢慢想,我是萬齊,萬齊的萬,萬齊的齊,萬、齊。”

陸璃悠看著努力指著自己,就差把自己貼在她臉上的男人,頗感無奈地扶額。

萬齊,這傻樣沒錯了,那個莫修寒身邊的傻大個手下……

見他還有繼續說,陸璃悠立馬抬打斷,“我記起來了,萬齊。”

“對對,主子,您可想起來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您這一受驚,不僅心疾犯了,腦子也壞了。”

陸璃悠:“……”

“還好主子您醒了,您再躺會,我現在去叫陳太醫進來。”

看著萬齊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陸璃悠放鬆下身體,伸出左手,摸上自己的胸口,之前針扎般的疼痛原來是心疾。

這大反派莫修寒儘管權勢滔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卻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他在少年征戰北寒之時中了奇毒,從此患上心疾,一旦動怒就會心痛不止。

經過多位太醫的診斷,都說他活不過三十歲,也是因此,先帝未把皇位傳給十分中意的他,而是給了他的哥哥莫修容。

陸璃悠揉了揉心口,那股子疼痛的感覺只在她意識混沌時感受過一次,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像條鹹魚似的攤在又大又柔軟的床上,看著頭頂上掛著的黑金軟紗床幔和花紋繁雜的雕樑畫棟,終於深深地嘆了口氣,“哎,早知道不吐槽他的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