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也不知道是誰的……”她回過頭凝望他的眼睛,“你懂我的意思嗎?”

計都手上動作停下,怔怔的看了她一會兒。平靜的扶著她躺到暖榻上,開始按摩‘腿’部的‘穴’位:“如此也好,這樣我還可以多陪您幾年。”語氣平和的闡述,“天‘波’衛除了內‘侍’,一般來說是可以有孩子的,只是不可將孩子留在身邊。要麼將孩子送人,永不相認。要麼將孩子‘交’由長老統一培養。與父母再無關聯。前朝就有過一位‘女’子天‘波’衛,她懷了當時皇帝的孩子。天‘波’衛對此的規矩是:子留母不留,或母留子不留。陛下,若這孩子是我的,木曜就要去請羅睺大人和長老們來執刑法了。”他微微一笑,“陛下是‘女’子,自然只能留子不留父。原先還以為我陪不了陛下了。”

葉明淨驚訝的半撐起身:“有這種事?我怎麼不知道?”前面一項關於護衛孩子的處理,她知道。後一項她還真沒聽說過。

“陛下。”計都用手拂過她的髮絲,目光幽幽:“天‘波’衛成立至今四百多年,不是沒有過更換計都、羅睺的例子。我從來都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戀戀不捨的將掌心貼上她的小腹,“陛下還有另一種‘藥’的吧,一勞永逸的那種。賜給屬下,好嗎?”

葉明淨無聲的凝視他,只能吐出一個字:“好。”

陸詔是在梧桐宮書房見的駕。當然,葉明淨光明正大的找他商談政事。說的是他年後的工作安排。葉明淨打算讓他去江南,任杭州府同知,正五品。二十五歲的正五品實權同知。又是在江南繁華之地,足可笑傲同齡。順便又問了問他的身體如何,工作擔子壓的這麼重沒問題吧?

陸詔很得體的表示了自己的忠心。什麼一定會將身體將養好,什麼去了江南後會密切注視靖海侯府的一舉一動云云。

“嗯。”葉明淨也是這個意思,“蕭炫請旨回杭州靖海侯府。朕想了想,乾脆就答應了他。正月十五一過就讓他啟程。早些去也好,省的那邊烏煙瘴氣的。”

陸詔會意:“臣會配合蕭世子的。”海邊的這次逃難,他視為奇恥大辱,差一點就回不來了。如此毒瘤一般的大患,怎能不切除乾淨?

兩人便就著江南政局又談了半個時辰。事情說的差不多後,陸詔帶著溫潤的笑意恭喜她:“臣還沒賀喜陛下呢,陛下膝下‘玉’再度添丁,真是可喜可賀……”之後又殷殷切切的關懷,“陛下不可太忙碌朝政了,身體要緊。臣見著陛下氣‘色’不大好,可有請御醫開些補胎‘藥’方?”

葉明淨怔了怔,下意識的掃視了一下書房。在她刻意安排下,左右沒人,暗衛是計都。於是頗有些艱難的對上他神采熠熠的黑亮眼睛,心頭有些不忍,卻還是坦言:“悟遠,這孩子……他不一定是你的。”

陸詔眼中的笑意頃刻間被打碎。

“你說什麼?”他失態的打翻了茶盞,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葉明淨無法計較他口不擇言的忘了敬語。只能再說一遍:“孩子,朕不知道是誰的,那天離開之後,朕去了村子……時隔一天……”

陸詔只覺喉嚨一噎。像似魚刺卡在了喉嚨。呵呵的說不出話。殘留的溫潤微笑來不及退卻,全僵在了臉上。

葉明淨倒是越說越順當:“朕不想騙你。當時太‘亂’了。只差了一天,朕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表情已經很坦然。和剛剛談論江南政務的態度一般無二。

陸詔的臉只能僵著,因為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在六歲的時候他就學會了於不同的場合,用他那張天生俊美的臉表現出各種不同的表情。或有禮、或嚴肅、或欣喜、或驚訝、或關懷、或傲氣、或隱忍。透過這些不同的表情,結合當時的情形,給別人留下最完美的映像,給自己獲取最大的利益。他彷彿是天生的表演家,永遠知道該在什麼場景使用什麼樣的表情。沒有任何不適,如魚得水。他就這麼傲然而又自如的在人情世故中游刃有餘。

從六歲時他就知道,自己很適應、甚至是喜歡這種生活。正是這種天生的天賦,令他如虎添翼。他從不懷疑,自己未來會獨領高處風光,位極人臣。

十三歲那年,他的天賦生平第一次出了意外。在成國公府假山下聽見了自己的身世。那一刻,他忘記了他的天賦,他甚至想不起來那時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只一片空白。當然,後來很快他就又恢復正常了。

之後的十二年。他依舊遊刃有餘的發揮著這種天賦。縱然是在梧桐宮密室驚聞“引兵入關”之策的時候。事後他甚至開始懷疑,這種天賦已經成了他的本能,融入血骨,再也褪之不去。

而今天,時隔十二年。他第二次感受到了這種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他該用什麼樣的表情才能最完美的表現出他現在的心情。他的腦中再度一片空白。天賦,在這一刻又失靈了。

十三那年歲。他尚是少年,乍聞身世秘辛,失態在所難免。二十五歲的今天,他已歷人生百態,面對生死攸關亦可面不改‘色’。為什麼他現在還會失態?為什麼?

心頭湧出一股淡淡的失落,失落越來越濃,最後轉變成憤怒,滔天的憤怒。

她不在乎

陸詔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憤怒來源於何處。葉明淨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孩子是誰的。那麼同理推斷,葉明淨當初找上他生葉初陽,根本就不是看上了他。只是單純的認為他適合而已。

不是麼?他有野心、他的髮妻不能生育、他的身世有瑕疵,那是一根永遠的把柄。葉明淨需要一個孩子,他只是出借種子的工具。

真相就這麼簡單。

陸詔突然想大笑。終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他一點兒都不冤。哈哈他算是見識到了,帝王無情,果不其然。只怕那個護衛,也是她解悶的工具之一。葉明淨這個‘女’人,根本就不需要男‘女’之情

一步錯,步步錯。

他就是個傻子。

抿了抿‘唇’角,陸詔臉部肌‘肉’微動,僵硬的神情緩和下來。重新恢復成風采翩翩、溫潤儒雅的青年臣子。他深深的凝視葉明淨,嘴角帶上恰到好處的恭敬,認認真真的回答:“臣知道了,陛下。”

這章改了好多遍,四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