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什麼?”她的聲音中隱含著一絲無奈。

顧朗垂著頭,凝視眼前觸手可及的及地深衣,深藍‘色’的絲綢在月‘色’下如水一般泛著冷光。

“殿下恕罪。”彷彿是從身體深處發出的懺悔。

“你沒做錯什麼?”葉明淨的聲音清冷無怒,“我一個人的舉動揹負了你太多的不安,你不適合這份職務。求仁得仁。你的願望是平安回去,現在已經得到滿足了,你還有什麼不滿?世間沒有十全十美之事。我沒有怪你,只是覺得你不再適合留下,如此而已。”

“殿下。”他語聲輕顫,“臣知錯了。”

“你沒有錯。”葉明淨平靜無‘波’,“想要家人平安,一點兒錯都沒有。你只是不明白,留在儲君身邊意味著什麼。你走吧。我從不強留人,也不屑勉強人。”

馮立幽靈一樣的身影出現:“顧統領,請回吧。”

顧朗挪動膝蓋站起,僵硬的回到‘侍’衛住所。時少‘春’正等在那裡,桌上擺了‘藥’酒、布巾和熱水。

“回來啦。快來擦點兒‘藥’酒。”他拉著顧朗坐下,將他的‘褲’腳卷至大‘腿’,手上倒了‘藥’酒用力的在膝蓋上‘揉’擦開:“年輕人那,就是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等將來年紀大了就知道後悔囉。我說,你和殿下賭什麼氣啊?磕兩個頭就行了,何苦跪這半天。”

“她放棄我了。”顧朗低低的自語,“父親也不會再看重我了。”

時少‘春’齜了呲牙,手下動作加大力度。別人的家事他可沒有置喙的餘地。不過……他好奇的問:“你這是傷心殿下不要你了呢?還是傷心你爹不再看重你了?”

顧朗一怔:“這不是一回事麼?”

時少‘春’聞言咧嘴一笑:“嘿嘿你覺著是一回事啊。難怪她生氣呢。行,你行”他放下一條‘腿’,搬起另一條,用力拍了拍結實的肌‘肉’:“你小子還得再磨礪磨礪。放心吧,就衝你這青年俊才,只要你想通了。她是捨不得你的。”

“我需要想通什麼?”顧朗追問。

時少‘春’剛要說話,突然手下動作一停:“有人來了。”

屋外響起腳步聲,一個柔和的‘女’聲敲‘門’:“顧統領在嗎?我是殿下身邊的‘侍’‘女’綠桔。”

時少‘春’頓時瞪大了眼睛:“你小子行啊”

顧朗滿臉通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認識她。”慌忙放下‘褲’腳。

“一聽就是假話。”時少‘春’嘟囔著去開‘門’。綠桔進‘門’福了福:“顧統領,時統領。這是殿下讓我送來的傷‘藥’。殿下說,顧統領身邊只怕是沒帶‘藥’。”她將一個‘藥’瓶放在桌上,柔聲道,“顧統領,殿下說,統領是帶兵打仗的將領,身體尤為重要。還請多多保重。”

顧朗不知該說什麼。時少‘春’一把抓過傷‘藥’,笑嘻嘻的道:“多謝,多謝。太麻煩姑娘了。顧兄弟,你看殿下對你多好。”

綠桔目光瞥過房內的水盆、布巾,鼻子嗅到空氣中‘藥’酒的味道,微微一笑:“那婢子就不打擾顧統領療傷了。婢子告退。”

“唉——,別急著走啊。”時少‘春’身子一晃,攔住房‘門’。笑的眼角堆起細紋:“姑娘,您是殿下身邊的人。好歹給我們透個底兒,殿下到底有沒有生顧兄弟的氣?”說完使勁朝顧朗使眼‘色’。

顧朗只得紅著臉道:“綠桔姑娘,拜託了。”

綠桔嘆了口氣,回身走了兩步:“顧統領。殿下自幼生在宮中,一言一行都有嚴苛的限制。比那籠中的鳥兒好不了多少。”

時少‘春’殷勤的搬過凳子,示意她坐下,又快手快腳的給她倒茶。

綠桔呡了一口,繼續道:“殿下常說,既然享受了錦衣‘玉’食就該付出相應的代價。從五歲開始,殿下沒有走錯過一步路,睡過一天懶覺,落下過一天課業。當年和我一同照顧殿下的有個姐妹叫小桃……”她將小桃的事說了一遍,“婢子從那時起才知道殿下是真心為我們著想的。她平日冷著我們,看似不親近,只是為了有一天能把我們送出宮去。過正常的生活。所以,第一天在船上,顧統領說在甲板上會有危險。殿下便不‘玉’與統領為難,一天都關在屋中。這之後的二十幾天路程中,殿下也是一樣。顧統領說不可以,她就不去做。為的就是怕連累你。”

時少‘春’聽到這裡,吃驚的瞪著眼看過顧朗。心頭暗忖,二十多天連甲板都不讓人去,上岸透氣更別想。這小子夠狠啊。難怪太‘女’要他跪半天呢,這是為了報仇啊。當下開始盤算自己該如何在保證安全的基礎上讓太‘女’滿意。

“殿下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不強求。”綠桔道,“當年婢子膽小,怕擔責任,不願近身伺候殿下。殿下就不用婢子,一直用小桃。直到後來婢子自己願意為止。二位統領。奴婢不知道你們做的那些大事。只能說些自個兒身邊的小事。就此告辭了。”‘抽’身離去。

房裡只剩顧朗和時少‘春’,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后,時少‘春’拍拍他的肩:“我算明白了。這位主兒,驕傲到不能再驕傲了,眼裡不容半點兒沙子。兄弟,這當護衛和打仗不一樣,不能把人當輜重貨物。你自個兒慢慢想吧。”

顧朗凝望著房內的燭火,久久無語。

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