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朱元璋剛剛渡江,佔據了應天,就已經開始了科舉取士,後來又陸續興學,開設商科,招攬各種人才。

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在相當長的時間裡,這些透過科舉的學生,除了極少數之外,九成五都在下面做事,一大半都是書吏,每天忙碌,工作瑣碎。

雖然俸祿可以養活一家人,但絕對談不上好。

更沒有天子門生,鯉魚躍龍門的喜悅。

張希孟也表現得非常超然淡漠,他甚至沒有過問那些自己的門生。

差不多十年間,就讓這幫人在下面磨礪,積累經驗也好,打平稜角也罷……直到今天,他們終於有了機會,開始大舉進入官場,成為朝廷的骨幹。

張希孟並不希望他們明白自己的苦心,把自己視作師長,唯命是從,形成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遮天蔽日,一呼百應……恰恰相反,張希孟很希望這些人能忘了自己。

或者說不認為是自己給了他們一切。

又或者說,他們是靠著自己的辛苦磨礪,積累了足夠的經驗,終於等到了一展才華的機會……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奮鬥得來的,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從某種程度上講,他們這麼想也沒有錯。

手握大權的張希孟,沒有早早提拔他們,沒有拿出很多機會,讓他們平步青雲,高歌猛進。

如今也不過是恰逢其時,新舊交替,就是這麼簡單。

張希孟想要的不是唯命是從,門生弟子遍佈天下,當個加強版的李善長,又有什麼滋味?

他想要的是一群相對專業,能夠遵守國法,按規矩辦事,不輕易被收買,不參與黨爭,只是履行自己使命的文官隊伍。

這也是朱元璋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十分湊巧,在揚州,就有這麼一個幸運兒。

他在七年前,參加科舉,透過考試之後,只是混了個縣裡的書吏。名義是是官,卻沒有戶部的正式告身。

家裡頭想著飛黃騰達,改換門庭。

結果和以前沒什麼區別。

整整七年,他都不大能抬得起頭。

只是在縣衙裡悶頭做事,老老實實當個工具人。

而就在幾天之前,突然吏部來了公文,調他進入戶部,擔任江西清吏司主事。

一道命令下來,驟然高升。

這個主事比縣令還要大兩級,論起實權,足以和知府比擬。

數年辛苦,終於熬到了今天。

熬出頭了!

家中大擺宴席,宴請賓客鄰里。

由於是流水席,哪怕路過的人,都能沾沾喜氣。

張希孟正從巷子轉過來,也被拉到了桌位上,還喝了兩杯。

從這家人大肆操辦,喜不自禁的情形來看,他們十分篤定,這是自己運氣好,加上足夠努力,終於坐熱了冷板凳,等來了機會。

至於上面的人,誰提拔了他們,誰栽培造就了他們?

不存在的,都是他們努力的結果。

對此張希孟只想說,幹得好!

就是這樣。

雖然儘管如此,官吏們還是不免抱成一團,私相授受……但是毫無疑問和前面相比,會改觀不少。

畢竟都是靠著我自己努力的,我又何必把身家性命掛在別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