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如韓秀娘一般,家庭地位得到提升的女人不在少數。

傳統很難改變,但利之所在,又無往不利。

多一個勞動力,便是多一份收入,有了這份收入,就是餐桌上的一道菜,就是年底身上的新衣,就是幾年後的一間新房子。

樸實的老百姓,其實看得很明白。

尤其是江南地區,哪怕沒有紅巾軍起義,秩序還在,幾十年前的黃道婆,一樣率領著女人們種棉花,織棉布,走上富裕的道路。

如今的朱家軍這邊,從法令上解除了限制,能上學,能做工,甚至能當官!

這一點非常重要,過去女人出門進作坊工作,如果出現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要怎麼算?不要以為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事實上很多人都會跳出來,說女人不守婦道,為什麼不老實在家裡待著?

出來幹活,拋頭露面,就不是什麼正經人,遭遇不幸,也是活該!

很奇怪嗎?

貌似直到幾百年後某個神奇的國度,女人受到了無禮冒犯,錯的依舊是女人。

歸結起來,不還是沒有賦予女人財產權,不把女人當人看嗎?

所以在基本的原則沒有確立之前,把女人推到工場,創造更多的財富,往往會事與願違,得到相反的結果。

父母不敢讓女兒出門, 丈夫不放心妻子進作坊……再多的收入, 也彌補不了安全上的匱乏。。

但是當新的法令公佈, 女人的處境就好了太多,至少朝廷的態度擺明了……如果女人在外出工作期間,遇到了什麼問題, 衙門肯定是替女人伸冤做主的。

有了這個態度,才有成千上萬的女人出來。

當數以萬計的朱家軍, 穿上女工製作的鴛鴦戰襖之時, 他們多半都會傾向於讓女人出來做事……

張希孟認為自己開了一個好頭, 最終能發展到哪一步,他還不確定, 但是既然走出了這一步,就不大可能停下來。

總會越來越好的。

張希孟這樣告訴自己,只是他沒有料到, 有些事情不需要等得太久, 的確可以立竿見影。

朱元璋這一次調動了六萬五千人, 從金陵出發, 直奔洪都而去。

水師依舊是朱家軍的軟肋,所以朱元璋和張希孟都只是要求俞通海和廖永忠, 守住現有的戰線就好。

想要取得戰果,還要看陸軍的。

這一支人馬出來,先向溧水方向進發, 隨後走宣城,歙縣, 然後是休寧,祁門, 再向前就是浮樑州,或許大傢伙對浮樑州沒什麼印象, 但是浮樑州下面有個鎮,多半人都會聽過,鎮子叫景德鎮!

張希孟對這個鎮子,可謂是情有獨鍾。

“楓林先生,你博學多識,可知道景德鎮每年能賺多少錢?”

朱升哈哈一笑,“張相, 這可難不住老夫,實不相瞞,老夫有個朋友叫沈秀,他頭幾年已經死了, 不然的話,請他過來,必定能和張相縱論銀錢之道。”

張希孟怔了怔,隨即道:“這個沈秀,可是叫沈萬三?”

朱升笑道:“的確,是有人這麼叫他。沈家早些年,躬耕田畝,只能算是中等之家。可是沈秀善於經營,他早些年攜帶茶葉絲綢出海,每次從外邦回來,都能賺幾萬兩銀錢。他跟我說過,一船瓷器出去,能回來半船銀子,半船香料,而半船香料又能換到三船瓷器,其中利益之大,讓人瞠目結舌!”

朱元璋見他們聊得高興,也忍不住道:“這個沈秀竟然去過海外,他要是活著,咱還真想請他過來,好好聊聊。”

張希孟也只是翻了翻眼皮,心說你還是別瞎琢磨了,不然又要背黑鍋了。

相信很多人都聽說過,沈萬三修南京城牆,結果遭到了老朱嫉恨,差點掉了腦袋,還是馬皇后出面勸說,才保住了沈萬三的腦袋,後來沈家還是沒逃脫朱元璋的毒手,在不斷打擊之下,沈家敗落,沈萬三被髮配雲南,死了!

這事流傳很廣,以至於很多人都信以為真。

而且在明史當中,也堂而皇之,寫進了馬皇后的傳裡,正史都這麼說,總不會錯吧?

可問題是根據吳江縣誌,明明白白寫了,張士誠佔據蘇州的時候,沈萬三就死了,他的兩個兒子還幫著大元忠臣張士誠,向大都運糧食。

既然早在張士誠佔領蘇州之前,沈萬三就死了,那麼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幫著老朱修城牆,還被朱元璋發配弄死。

縣誌和正史出現了衝突,該信哪一個呢?

其實這事也不難,只要稍微有點常識就能想明白,修應天的城牆,那可是京城重地,老朱家的基業。

會交給一個商人負責嗎?

而且修城牆,是有錢就能做得來的嗎?

這麼大的工程,幾乎要傾盡國家的力量,徵調十幾萬,幾十萬的民夫,城牆用的磚石都要地方特別燒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