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安祿山反叛前,劍南節度使就是僅次於范陽及隴西地第三大軍鎮,此前雖被抽調了一部分軍力到潼關,但畢竟根骨未傷。楊國忠此言一出,立時讓正苦於安史之亂的眾官心中一沉。

見楊國忠情急之下連威脅這招都使出來了,唐離心下一聲冷笑,出班平靜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鮮于仲通身為一鎮節度

知此理?,如今兩河戰事月餘之間便可結束。陛下銳之師,又何懼小小震動?”,其實,正在兩河進行平叛決戰的時候,唐離心中半點也沒有要撩撥鮮于仲通的意思,鮮于琪不過是適逢其會,一則給了他立威的機會,再則使唐離有了一柄再好不過的“項莊之劍”。他現今做出一副咬緊牙關不鬆口地姿態,目地就是為後面高開價打下伏筆。

聽唐離這麼一說,楊國忠的臉色又是一變,卻沒再說話,只是看著丹犀上高坐的少年天子,一時間,滿殿人的目光都隨著他落在了李睿身上。

看著下面意見決然不一的兩位親信臣子,早被吵昏了頭的李睿心中一陣煩躁,“罷了!此事容朕思量後再做處斷,來呀。退朝!”,冷臉說完這句後,李睿誰也不看,就此起身由便門入內宮去了。

李睿一走,殿中人就涇渭分明的成了兩派,楊系與唐門一脈地官員各自聚到一起,自小李相公死後,這還是朝堂內前所未有的景象。唐離回京,又經過今天這兩場折辯後,原本有些散亂行使低調的唐門官員正式集結到了一處,朝堂上也就顯現出兩派鼎立地局面。這種情勢下,分屬兩邊的人縱然有心說話,也變的不合時宜了,而還有一些如陳希烈般的中立官員則是離兩邊都遠遠的,臉上一貫的沉重。

楊國忠在章仇兼瓊及其他門下官員的簇擁下出殿,見他們經過時刻意做出的昂揚之態,唐離但只笑笑,扭頭對李南坡說:“南坡,此案是由你經手的,你現在速回御史臺,派心腹到京兆衙門,無論如何把鮮于琪給我看住嘍,如今對他地處斷之權既已由陛下收回,那這件案子就理所當然的成了御案,你把住這一點兒,這事沒個下落之前任誰也不能見著鮮于琪,頂不住的時候譴人來府上找我就是”。

“大人放心,這就去,也不用什麼心腹了,下官就親自守在那兒,沒您的話,他鮮于琪就是想見只老鼠也不成”,說到這裡,李南坡保養得宜的臉上帶著絲絲冷笑,率先出殿而去。

目送李南坡出殿之後,唐離向周圍的官員拱手團了一禮後輕聲笑道:“多謝諸位大人今日施以援手,這趟我回來的急也沒帶什麼好東西,一人兩壇河東葡萄釀,些許土儀還請大家莫要嫌棄推辭才好”。

今日朝會唐離乍露鋒芒,讓這些從小李相公倒臺就開始心慌的官員頓時感覺有了主心骨兒,加上剛才朝會上地發洩,這些官員的興奮勁兒到現在也沒消,再聽唐離這麼一說,雖然話語本身沒什麼值得好笑的,他們也笑的熱烈,一起出了朝堂前往皇城後,那些唐門官員各回衙門辦事,唐離自到了朱雀門上車回府。

車剛上朱雀大街,隨意掀開簾幕的唐離看到左邊道政坊門,一時起了心思,踩了踩踏板後吩咐道:“老李,走,去陳老相公府”。

陳希烈已年過七十,雖申請致仕未準,卻也得了恩旨不必在衙料理細務,所以每日除了上常朝以備諮詢外,也就沒了什麼政事,他這才前腳到府,正堂裡還沒坐下身子就聽急促跑來的門子報說監軍使唐離請見,當下就此轉身迎到了府門處。

“我是後輩,那兒當得起烈翁如此,慚愧慚愧!”,伸手攙住陳希烈,唐離邊向內行,邊不斷誇說府內景緻,只讓陳希烈不明所以,不過此人實在是老成了精,唐離不說,他半點也不探問,就口說起些庭院佈置的心得與掌故來。

進了正堂,奉茶過後,陳希烈依然接著剛才的話題滔滔不已,唐離見狀,知道今個兒這關子沒賣好,自嘲的一笑後,瞅了個話縫兒道:“早就聽拙荊說烈翁的三孫女麗質天成、知書明禮,今日有心一見,未知烈翁意下如何呀?”。

任陳希烈怎麼猜,也想不到唐離居然提出這麼個要求來,有唐一朝雖然社會風氣開放,但於他這樣地宰相之家,自然有不一樣的規矩,唐離直白提出要見還在閨閣的小姐,無論怎麼說都有些太過孟浪了。

半白壽眉下的雙眼若有似無的瞥過唐離,陳希烈略一沉吟後呵呵笑道:“我那孫女日日所好的便是離辭,今日能得機會親見唐別情,還不是她的機緣造化!阿福,傳話到內宅,讓宛兒出來見客!”。

等著陳宛兒出來的這段時間,陳希烈也沒有半句探問他意圖的話,至此唐離算是徹底服了這老翁翁的好耐性,一時環佩叮噹,卻是正主到了。

陳宛兒的確是天生麗質,更兼宰相之家出身,自有一番大家氣度,對答之間也是聰慧明禮,不負長安閨閣第一的美譽。

待陳宛兒由婆子陪著下去後,親自看過人後心中有了底兒的唐離微笑著看向陳希烈道:“宛兒好人才,只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烈翁若不嫌我僭越,某倒有心為令孫女做一次牽線月老”。

至此陳希烈才知道唐離這趟來的目的竟是在此,心底不免笑他一句不老成,臉上卻是做出一副欣喜神情道:“唐大人如此熱誠,老朽自然感激,只不知大人所保的是那家少年郎?”。

“在下要保媒的物件正是……”,言至此處,唐離故意的斷了話頭,這次終於如願以償的看到了陳希烈臉上一閃而逝的急促之色,心下悄然一笑後,才一字一頓道:“在下要保的正是當今天子,如此,可入得烈翁法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