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定的價?這是誰定的價?”,看著一百三十文的標價,沉吟片刻後,面紅耳赤的翟琰轉身向跟上伺候的夥計厲聲問道。

這副畫原本是那日在王縉府聚會之後,翟琰趁酒興強逼著唐離畫下的,唐離一笑提筆,隨手而來的就是這幅熟的不能再熟的《觀音坐蓮圖》,不過既有畫聖幼徒在場,他不免多花了幾分心思。

畫是他拿走的,隨後他又悄悄譴人來寄賣,而後興沖沖拉著自己來看,看到的卻是一百三十文的定價,唐離此時倒是很能理解翟琰的心情。

見翟琰如此大動肝火,唐離自己原本的尷尬與鬱悶反倒盡數消解,反正此地也沒人知道這副《觀音坐蓮圖》是出自誰人之手,想明白這點,他倒是自在一邊看起熱鬧來。

“這幅畫?噢!這是前幾天有人送來寄賣的,卻又不肯說價錢,正好三掌櫃的在,就給定下了這價,客官若是嫌貴,咱們儘可以再商量就是”,手拿著手巾把子,店夥以為翟琰嫌貴,笑著解釋道。

聞言愈怒,氣急間正要開口說話,扭頭卻見旁邊的唐離卻是半點不惱,只笑吟吟如同局外人一般看著自己,翟琰一愣之後,“噗嗤”一聲放鬆了黑臉,噱笑著看了唐離一眼後,懶洋洋出言問道:“那還能怎麼個商量法。”

“客官您要真喜歡”,說話間又打量了翟琰一眼,店夥賠笑著說道:“給個整數就是,您看看這畫兒,觀音娘娘畫的多富態,還有這尺幅,足有一長二,這要是請回家去,就算正堂也盡能掛得了!”。

見這夥計介紹時單以尺幅大小論價,說到畫本身,也只是“富態”倆字,唐離摸著鼻子與翟琰對視一眼後,忍不住一起笑出聲來。

“你是新來的吧?”,看著那不名所以跟著一起賠笑的店夥,唐離笑著問道。

店夥一臉驚訝的看著唐離道:“客官好眼力,小的剛來三天”。

“你上份差事是在綢緞莊?”

“哎!客官連這個都能看出來,還真是神了!”,店夥一時激動下,連家鄉話都冒了出來:“就衝這個,俺再找你少要十文錢!”。

唐離與這店夥對答時,翟琰的笑聲就沒斷過,等這句一出,他更是笑噴了出來,反倒是唐離,揉著鼻子的手,力道也越發的重了。

“不瞞客官,咱三掌櫃的說了,觀音畫多,畫這畫兒的又是個沒名的,還是寄賣,所以能便宜就便宜,所以才有會有這價,咱不說別的,單看這尺幅好歹有那麼大,九十文的確不貴了”,店夥湊前身子,壓低聲音嘿嘿笑著說道。

“九十文就九十文,我買了,你給包上就是”,聽著翟琰刺耳的笑聲,唐離沒了繼續調侃的心思,揮手對店夥道。再這樣說下去,他還不知道要被糟蹋成什麼樣兒。

“《觀音坐蓮圖》一幅,價九十文”,扯著嗓子高聲向櫃上唱價,店夥手腳麻利的開始收起畫來。

“咦……這不是翟兄”,驚訝的聲音自店門處響起,隨即就見一個三十多歲、身著團衫的人疾步走了過來,開始時他似乎還不敢確定,等一看清面相,立即搶上前來一步,重重一拍翟琰肩膀道:“好你個老翟,都有大半年沒來過了吧。今天來的巧,狂和尚正好也在。走,後邊看看去”。

翟琰初見此人時,還擺出一副頗堪玩味的神情,及至聽到“狂和尚”三字,頓時眼神兒一亮道:“真的?”。

“人就在後邊墨軒,我還騙你不成”,團衫人說著話,已伸手去拉翟琰,“這片兒能有什麼好東西,值當的你來看,快走!”。

搶在唐離之前接過畫卷,翟琰正要討錢付帳,卻聽那人一句:“算我的”,人已被拉著走了。

“阿離,走吧!”,一手拿畫,翟琰不忘回頭招呼唐離。

“狂和尚?”,喃喃自語了一句,心中大感好奇的唐離隨著這兩個急性人穿過店內角門而去。

角門之後,卻是一個小小的場院,沿著院中的青石路走去,推開一扇雅緻的竹門,入眼皆是紅碧。

修竹數片,色做淺紅的秋海棠花開正盛,雜以點點*,為這個秋日裡雅緻的小院平添了幾分春意。

“道恆,最近快閣新換了不少夥計吧?還有這三掌櫃是怎麼個事兒?”,剛進入這個雅緻的小院,翟琰頓步等候唐離上前的同時,開言問道。

“家父去洛都開了分店,老人帶走了不少,三掌櫃?怎麼了,你問他幹什麼?”,快閣少東謝道恆嘿嘿一笑,低聲道:“最近哥哥新納了一房小妾,是個越女,愛人的很,現在這三掌櫃就是她哥,說起來也就是給口飯吃。他要真有什麼不是處,你多擔待著點兒。這位是?”。

謝道恆見翟琰對唐離態度大是不同,乃特意探問道。

“山南唐離,見過少東”,謝道恆所說,唐離也都聽見,微微笑著拱手一禮道。

“山南唐離”,喃喃念頌了一遍,確實沒什麼印象,謝道恆見他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倒也沒太過留意,點頭一笑後,便繼續引路前行,翟琰也不知道懷著什麼心思,壞笑著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