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從皇都回到鍾台山時,已近傍晚。

天邊雲燒的酡紅,一位白衣少年郎正立在山頭踮腳張望。

聽到馬蹄聲漸近,他匆忙朝這邊趕過來。可還沒跑出幾步,便摔了一跤。

我勒停馬駒,看著滾滿汙泥的葉湛,笑道:「師弟,別來無恙。」

葉湛不好意思地將一束歪七倒八的花藏到背後,小聲說道:「趕早在這等師姐,想摘一些鈴蘭花送給師姐,可惜都摔壞了。」

「給我吧,我不嫌棄。」

葉湛乖巧地將花束遞過來,我的目光落在他手腕處的傷,血珠子浸透了衣袖,紅了一片。

「師弟,你受傷了。」

「可能是剛才磕到石頭,沒事的,就是一點小傷……」

「上馬,我帶你回去上藥。」

見他沒有動,我嚇唬他:「今日你是趁師父不在偷跑出來的吧?回去晚了當心吃鞭子。」

葉湛聽了,趕緊爬上我的馬背。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我身後。猶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捏住我的披風。

「師姐,我坐穩了,可以趕路了。」

我在心中笑他膽怯,和第一次見到他時比,半點沒有長進。

當年,葉湛被師父帶上山時才十歲。他躲在師父背後,怯怯地探出腦袋,將之前乞討得來的半張餅遞給我們。

「我、我叫葉湛。請師兄師姐笑納。」

星閣的同門都笑作一團。

我卻覺得他的模樣甚是嬌憨可愛,上前接過他的餅,咬了一口。

「我是你師姐,叫桑桑。」

他窘迫的小臉綻開笑顏。嘹亮地喊了一聲「師姐」。

葉湛和我一樣,是孤兒。準確的說,星閣裡的孩子都是。

師父教我們本事,我們則替住在皇城中的天子辦事。

旁人稱我們為皇家暗衛。其實,我們更像是一群隨時賣命的死士。

暗地裡替皇帝解決掉他在人前無法決斷的難題,做的好榮華富貴,做的不好命喪黃泉。

這項職業,算是高危。

但看看我那幾位日漸發福的師父,比起每年挨不過隆冬的孤兒,能夠待在這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我突然想起來,葉湛來鍾台山也有八個年頭了。

去年七月初一是他的十八歲生辰,也是可以向師父討得一門絕活的時候。

我問他:「在去年的擇學典上,你向師父討了門什麼本事?」

葉湛頗為得意地回答:「易容秘術。」

我吃驚地皺眉:「鍾台山三位師父各懷絕學,用毒煉藥都比這個強,你怎就討了個最冷門的?」

一直以來,劍術和暗器最受星閣弟子們的歡迎。

易容術……幾乎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