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晉停了攻勢,除掉梁國君臣在胡思亂想。陳國那邊一如既往的沉默,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像是個世外桃源一樣,完全對天下的是是非非毫無興趣。

許國的宇文述對這種情況感到非常高興,他現在已經篤定,北晉的策略徹底失敗。

當然,他心裡還是很不爽,因為許國現在已經被逼的走投無路,困守河南郡,如果不能擊退北晉,長此以往下去,許國能不能堅持的住還是兩說。

不過話又說回來,宇文述相信,現在急躁的應該是那隻惡鳥。他的計策失敗,東西兩線都是大軍,每日燒掉的糧草就是個難以想象的數量。如果戰事一直毫無進展,他確定北晉一定會退兵。

在此之前,他需要做的就是守好河南郡,等到北晉糧草耗盡,他們自然會退兵,到時候他就可以趁機收復失地!

雖然一直堅持下去,他自己也會每日燒掉大量糧草,可是他背後還有梁國供應,絲毫不用擔心。

十二月下半旬,晉許兩國依舊在潼關爆發小規模撕殺,每次宇文化及都能將北晉軍擊退,甚至有時候還能去潼關下浪兩圈。

他從沒有在北晉身上佔過這麼暢快的便宜,他感到身心愉悅,甚至有的時候都會率軍在潼關下叫罵。

每當宇文化及得意的時候,謝映景都是默默不語的站在城頭上看著他盡情的表演,絲毫不為所動。倒是賀甫伯常常忍不下這口氣,想要出兵狠狠的暴打宇文化及。

但是每次都被謝映景阻止了。

因為,王上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違背。

滎陽郡、管城外二十里。

一支三千人的馬隊慢行在昏暗的天地之間,風沙掠過,露出馬隊一杆獵獵作響的行軍旗幟,旗幟玄底赤邊,金絲繪以奇特圖紋,一隻抽象化概念的龍頭引人注目。

路野難民三三倆倆的聚在一起相互扶持,他們或是癱在泥地之中,或是面黃肌瘦的靠在枯木上,有的睡在地上奄奄一息。少數幼小孩童光著身子,跪在地上看著漸漸失去生氣的父母嚎啕大哭。

黑鴉‘呱呱’鳴叫,聚集在枯木枝頭,一雙邪惡的眼睛緊盯著那些要死的百姓。

在不遠處,一處處白骨散發著血腥混合惡臭的氣味。

一派死寂之色。

百姓們看見突然出現的數千騎兵,下意識縮了縮腦袋,聚集在一起,畏懼的打量著這支部隊。

只見部隊的所有士卒全身覆蓋密甲,宛若鐵甲人一般。他們手中拿著長槍,揹負大弓箭矢,嚴絲合縫的頭盔之中,露出一雙冰冷的眸子。其胯下戰馬高大健碩,亦是全身披甲,難窺其容。

數千人,行軍一絲不苟寂靜無聲。

忽然,大軍停下,幾乎同一時間,所有騎士勒緊韁繩,停下戰馬。

一騎緩緩行出大軍陣列。

“恆兒,你看到了什麼?”一身甲冑的姜承梟,拉著韁繩,將長子護在懷中。

數日軍旅生活,讓姜恆小臉凍得通紅,他眨巴著眼睛,震驚的看著路邊的難民,白骨。

“死人。”

他已經明白死人這個概念是什麼,隨著父親從太原出發,渡過大河一路在中原行走,他見識了太多的死人。

麻木談不上,衝擊感卻是一點不少。

對於從小生活環境優渥的姜恆來說,這一路走來,所見所聞,將他的世界觀徹底撕毀。

他從沒見過這種景象,從來沒有。

“恆兒,你知道麼,曾經此地較之太原也不遑多讓,日日車水馬龍,來往繁盛無比。”頓了頓,姜承梟語氣變得冰冷,“想知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麼?”

姜恆重重的點頭。

“想。”

雖然他不明白爹爹為什麼這次出征帶著自己,但是他喜歡這種聆聽爹爹教誨的感覺。

姜承梟道:“因為先帝沒有照顧好他們,讓他們不得不變成現在這樣。”

緊跟著,姜承梟長篇大論的給姜恆灌輸一些知識,最後道:“天下萬民,皆吾兄弟姊妹,若非先帝逼迫他們難以生存,他們斷不會起兵造反,霍亂天下。”

“民者,水也。滴水不足成浪,萬萬人之水則為滔天巨浪。君者,舟也。君馭民,亦如舟行於水。水可載舟亦能覆舟,百姓安則天下安,晉室安。”

“百姓不安,則天下大亂,晉室恐有傾覆之危。你要切記,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要善待百姓,將之視為親生子民,兄弟姊妹。”

姜恆不能全部理解,只能說出自己的想法。

“爹爹的意思是說,要孩兒好好對待百姓,就像是對待兄弟姊妹那樣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