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被嚇死的兇犯(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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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人,警察正四處找我!”郭峰忽然抬起低垂的眼皮和低垂的頭說。隨即別轉脖子四處警惕地搜尋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異常,才又安穩地蹲住了發呆。突然抬起手,將整個顏面罩在了下面。依稀的哽咽開始向四周悄悄地瀰漫。肩膀和頭的抖動彷彿數九寒天被一盆冷水迎頭澆了的模樣。
但那時澆在郭峰身上和頭上的不是冷水,而是股股陽光的暖流。
第三天清晨,當郭峰在一片明淨的陽光下,望到那出山的山口時,他的心情像三天來走過的山路一樣起伏不平。
出了山口,外面就是廣闊的世界,他可以逃到任何地方去躲避警察的追捕。但他卻被一種深深的絕望籠罩住了。
他背上包裡那洗劫來的三萬元錢,對他目前的心情已顯得毫無意義。
如果這逃生的山口出現在第一天早晨,他會急不可耐地衝出山口,攔上一輛路過的汽車。此時,他應該已在千里以外了。
但在第一天的那個凌晨,他一進大山就迷失了方向。半個晚上的急走奔跑,把他帶入了山的迷宮。
當第一個黃昏把絢麗的色彩拔撒在山尖時,不知所處,使郭峰心裡開始瀰漫起濃重的失望。
那時,郭峰感到殺人的事離他越來越遙遠,連晚霞那如血的斑駁色彩,也沒能勾起他對那母女兩人死時情狀的過多回憶。
但現在,已不是第一天,而是第三天早晨,他潛伏在離開山口七八十米的一棵野山榆下,疑慮重重地窺視著山口的動靜。
這時,殺人犯的意識又逐漸漫上心頭。 山口外那條沿山腳修成的公路上,不時有汽車轟鳴著像子彈一樣一閃而過,將宏大的聲響順山溝傾洩進來,淌進郭峰的耳朵裡,每一次都震得他心房發顫。
燦爛的太陽伴隨著郭峰抖動的心悄悄升上蔚藍色的天空,將溫暖的陽光覆蓋在郭峰身上。他沒體會到太陽的暖意,反而感到身上陣陣發冷。
他相信在兩天多的逃亡時間裡,他的通緝令已被警察散佈的到處都是。說不定山口外的岩石後就潛藏著蹲坑的警察。
凌晨那陣落山風過後,現在連山谷裡的草尖也紋絲不動了。山頂攏著的淡淡薄霧正漸漸散去,蔥綠的草葉嵌滿了大大小小的石縫,一個個巨大的石頭凸現出來,或嶙峋,或圓潤,或雄偉,或纖巧。
遠遠的山坡上散佈著銀白的羊,在綠的草和褐的石中間,一時有了雪白的花朵。
山尖的天空,白白的雲片兒悄無聲息地變幻著形狀,山頂的薄霧彷彿正漸漸被它們吸走。
郭峰瘦削的臉掩映在濃密的絡腮鬍下,頭髮像一叢踐踏過的野草。他那佈滿血絲的眼睛在一堆漆黑的亂草叢中熠熠生輝,如炬的目光往山口兩側的巖壁上疑慮重重地掃來掃去。
自從兩小時前潛伏在這棵野山榆下的岩石旁,郭峰再不敢挪動。他相信,埋伏在山口的警察已經把想進山口的人全都悄悄支走了,這是他兩個多小時沒看見一個人影的真正原因。
被警察抓住是一個殺人犯最晦氣的事兒了。那時,將不得不垂頭喪氣地任憑警察擺佈。刑警們把戴了手銬、腳鐐的你推來推去,帶你去接受一遍又一遍的盤問是免不了的。
你還必須把所有的口供說的合乎邏輯,經得起精明強幹的警察們仔細推敲。
明明是必死無疑的事兒,你還要待在籠子一樣的牢房裡煎熬半年或一年,等待交待的材料和警察們的證據在各個司法部門之間傳來傳去。
為了警戒世人,很可能還會在一個人頭攢動的廣場上被五花大綁剃了光頭公審。
然後是槍殺。
一想到那噩夢似的結局,郭峰就沒膽氣往前走了。他知道自己是錯過了最好的逃脫時間。
由於路途的不熟,他把整整兩個白天和一個半晚上的時間花在了這五六十里的山路上。直到今天早晨,他才望到山這邊的出口。
他相信,憑著現代的交通和通訊工具,他的通輯令已遍佈各地。山這邊兒搜捕他的天羅地網已經張開。
往回想想,郭峰覺得自己真是個倒黴透頂的殺人犯。如果按當初的計劃,他是可以弄到十二萬的錢,但現在包裡只裝了三萬。
完事後本來可以騎了那輛摩托車連夜跑出大山以外的。但那東西偏偏怎麼也發不著,害得他只好徒步逃脫,才耽誤了最好的時間。
由於沒有摩托車,他才沒敢走大路,而從隨便一個山谷鑽進了大山,導致他迷了路。那輛害死人的摩托車一定是充當了警察迅速鎖定殺人犯目標的有力證據。
整整兩個上和一個白天,他沒有閤眼睡一會兒,腦子裡一刻不停為自己的未來發愁。
許多年前,郭峰不只一次看到過對殺人犯的公審和槍殺。他是騎了六十多里腳踏車從村裡趕到縣城專門去看的。
每次公審和槍殺給郭峰留下印象最深的,是犯人的光頭和犯人胸前雪白的大牌子。那時,郭峰還在學校裡讀初中。
有一次還是逃了課和一個同學去的。後來,他到縣城讀高中時,就不用逃課了,也不用再騎六十里的腳踏車了。因為每次公審學校都要組織學生去坐了捧場。
當時,郭峰坐在臺下的土地上,一面用腳劃拉著土裡夾雜的砂粒,一面猜度著犯人的心事兒。
他想:“他們正在想什麼呢?”他苦思冥想了無數次,也沒搞清楚那些殺人犯的心思。
同學們在旁邊悄悄議論說死刑犯在宣判執行的前一天,監獄會給犯人吃頓好的。會吃什麼?大家意見不一。有的說是吃只燒雞,有的說是吃只豬肘子,有的說是吃顆豬頭,有的說犯人要什麼監獄就給準備什麼。
每到這個時候,郭峰口裡總是津液橫流;由不住插上一句:“吃的錢由誰出呀?”
同學們有的說是監獄,有的說是法院,有的說是犯人家裡。但最終也沒有定論。
(待續,請接著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