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是大宋王朝最高執法機構,論地位不亞於六部中的刑部,二者屬於先後關係。

刑部有大牢,關押的都是國家重犯,大理寺也有大牢,目前關押的都是一些道士與和尚。

十二神宮隸屬西方教派,入駐東土後便提倡統一教化,意欲廢除在東土發展了數千年的佛教與道教。

兩教弟子要麼易發易服改投十二神宮,要麼就是泯頑不靈的直接滅殺。

大宋皇帝想要舉國投入十二神宮自然也是做足了誠意,早就在全國境內緝拿道士和尚,其中輩分較高的出家人便羈押在大理寺大牢,這群人有些已經走出了大牢,坐在西城臺上成為傳教徒,剩下的這些自然就是虔誠的道家、佛家信徒,寧願死,也不願意改換門庭。

大牢終年不見天日,昏暗且潮溼,就連鋪在地上給犯人睡覺的乾草也是溼漉漉的。

牢房共有數十間,狹窄而擁擠,原本能關二十個人的一間牢房此時至少擠進去了三十多人,這樣的地方簡直比養豬的豬圈還不如。

在這些籠子裡面的都是頭髮灰白的中老年人,身上或是穿著道袍,或是袈裟,只不過都已經破破爛爛,且滿是汙垢。

蓬頭垢面的出家人們面色寧靜,即便蓬頭垢面也顯得莊嚴或者出塵,這裡沒地方躺下,他們便隨意的盤坐在乾草堆上面,本是環境惡劣的牢房,卻因為他們的安靜而顯得有些清靜。

在一處牢房中,有一個最老的道士,他鬚髮皆白,白到發黃,盤坐在地顯得老態龍鍾,可呼吸吐納之中,氣息卻是悠長平穩的。

他本是正一派茅山支脈的掌門人,法號衝塵子,一名金丹修為的活神仙,修道一百三十載,早已經半隻腳踏入元嬰境界。

只可惜,一年前他的道場遭到了大宋鐵騎的踐踏,座下徒子徒孫當場死傷殆盡,而他則被鎮殿大將軍方氏兄弟拖住了身形,最後國師陸恆出手偷襲將其拿下。

如今他一身功力被廢,淪落至此與凡人無異,即便當年是道家支脈掌門人,如今也像豬玀一樣被圈養在這裡,三天才能吃上一個窩窩頭。

可即便如此,衝塵子蒼老的臉上也不見一絲的哀怨,反而很和平靜氣,或許是道家人信奉自然,冥冥之中或許自有此劫,在此能否脫身,亦或者會殞命早就有了定數,他一個功力被廢的百歲老人已無力去改變什麼。

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中,日日打坐也就當成修行功課,心中默唸經文,有時候一天的時間也很快過去了。

他這個輩分高的人如此想,或許其他人也是這麼想,能留在這裡的人即便身陷囹圄,也保留著出家人最後的清靜。

此時大牢門口,有十幾個人正拎著食盒朝這邊走來,顯然是來給囚犯送飯來的。

足足幾百號人的飯,只需要十幾個人一手一個食盒就裝進來了,由此可見這給的飯量是何等寒顫,即便是一人一個窩窩頭也估計大不到哪去,三天給一個也只是能讓他們苟延殘喘的活著,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飢餓之中度過。

若非因為這些僧道本都是修煉之人,換做普通人早就餓死了。

帶飯的人來到門口,按照慣例會有獄卒上前檢查。

果不其然,一名獄卒就已經上前去開啟了第一個人的食盒。

開啟食盒,就看見裡面放著一堆黃不拉嘰,表面坑坑窪窪的窩窩頭,每個就不到一個拳頭大,不僅不夠量,看起來還沒有食慾。

獄卒只是看了一眼,旋即就往後又檢查了幾個食盒,確認無誤之後就想放人進去。

可是,他突然注意到送到的十幾個人當中有一個不太一樣的人。

那是一個老者,雖然老,可身材架子卻不像尋常老人,穿著衣服都顯得頗為壯碩。

而且他一直在刻意低著頭,彷彿想要降低自身的存在感,讓人十分懷疑。

大理寺內的犯人很重要,重要程度直接關乎獄卒自己的性命,因此他們都相對謹慎一點,對每天送飯的人都有留意一二,而這個老者顯然就是生面孔。

“為什麼之前沒見過他?他是什麼人!?”

獄卒皺眉問道,拿著軟鞭的手已經微微握緊。

聞言,送飯隊伍的領頭人趕緊快步走來,滿臉賠笑的解釋道。

“回差爺,他是小人的老叔父,因為閒在家中無事,就跑來食坊給小人打打下手,今天正好有個夥計辭工不做了,就讓他來幫忙送飯!”

“叔父?”

獄卒眯起了眼睛,用一種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老者。

過去了一會兒,他復又開口道。

“為什麼他一直低著頭,可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

領頭人顯然一愣,臉色不知為何有些不自然,剛想開口解釋一二,可沒想到這個獄卒已經拿著軟鞭直接朝老者的臉上戳去。

軟鞭的把手戳在老者的臉上,後者卻絲毫不動,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憤怒,肉眼可見他的肩膀正在微微顫抖。

獄卒自然察覺到了這個細節,當即後退一步,眼睛警惕的掃過這群送飯的,舉起鞭子就要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