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黃昏(一)

皇家有沒有親情?對著皇后慈愛的笑容,大皇子在心裡問一問自己。八皇弟失勢,父皇不喜,母后也不喜歡他。仁厚的大皇子想想吳王的來信,以退為進,這就應驗了。

外面進來十一皇弟,進來說幾句話又出去,十一、二歲的年紀應該不小,十一皇弟偏是天真爛漫,還像個孩子。

從皇后的角度,從大皇子的角度,這皇位是勢在必得。皇后一臉和藹地看著自己的長子,而這位長殿下在心裡只是想著皇家有沒有親情。

“你十一弟是說親的年紀,回過皇上,要在諸家功勳家裡找一個門當戶對的賢德姑娘才是。”皇后用的是和長子商議的語氣,以後哪一個當皇帝,要指著他榮養才成。皇后在心裡為十一皇子盤算好了,這是小兒子,當然要找一個靠山。

以仁厚著稱的大皇子面上是孝順的微笑,眼斂微垂著裝思索,其實在打量皇后,十一皇弟要選的是哪一家?大皇子在心裡迅速地過濾一個遍,三位異姓王是一家都不可以,再就是幾位侯府,做為十一皇子妃也是不行。

世出皇后之家明氏、雲氏和伍氏,這三家都是詩書之家,歷朝歷代是隻給德備天下之名,手中卻沒有兵權,就出武舉之人,》無>錯》&n.也不拿大權。用意是削弱外戚一族。坐在錦榻上的皇后這樣說出來,大皇子是心中打鼓。

君主奪權爭嗣,要的是果斷,有時候是當機而來的心狠,仁厚只對於他可以掌控的人,博一個好名聲,也是示弱時最好的一個面具。仁厚的這位大皇子一面在心裡想著吳王,一面在心裡想著太上皇。

太上皇對晉王之所以仁厚,晉王也不過如此;大皇子會對吳王仁厚,吳王無兵無職,只有一片封地,而且太上皇在一天,吳王要近郊而住就在眼前,大皇子是一定會對他仁厚。現在唯一放在心上的就是失勢的八殿下,能幹和出眾,就這兩條就堵人心。

還有的一位就是年紀尚小,看起來一片孩童之氣的十一皇子,大皇子可以仁厚,十一皇子也可以天真。。。。。。把人想了一個遍的大皇子笑容加深對皇后道:“不知道母后要選哪一家,提起來親事,兒臣還有一門親事要請母后作主才是。”

皇后當然是帶笑注視於長子:“是我皇孫的親事是不是,你選了哪一家?”說的這位皇孫是大皇子的長子,也是皇后的皇長孫。

不慌不忙地此時提出來親事的大皇子對母后道:“正是他的親事,兒臣看了這幾時,年貌相當又家世出身都好的,只有南平王府的郡主福慧,小了一歲的年紀,正是合適。”說過以後,大皇子抬眼看一看皇后,從她略帶詫異的表情來猜測一下,母后為十一皇弟所選親事應該是南平王府。

皇后很快就收起詫異的神色,換上和氣地笑容:“皇兒說的是,他們兩個人的年紀倒是相當。只是這事情對你父皇說過沒有?”

“倒是還沒有說過,先來母后這裡求個主張,”大皇子把這話說過以後,才對著皇后道:“母后剛才所說十一皇弟的親事,不知道母后打算訂哪一家?”

皇后這就躊躇了,訂哪一家呢,其實也是相中了南平王府。太后去世以後,就若有若無冷落長公主的皇后,在相親事上面還是認真考慮一番。

靖海王府有兩位姑娘都已經出嫁,還有一個妾侍有孕在身,皇后一心學太后,連這個也打聽清楚;北平王妃膝下親生也出了門子,還有就是庶生,只是皇后有些不喜歡北平王妃醋性大,怕她們家的女兒跟她一樣。

餘下的幾位侯爺也行,南平王府也行,只是話剛說出口,大皇子先攔在前面。皇后不得不重新考慮,這親事是為皇長孫來求,還是為幼子來求。今天肯定是不必再說,皇后忙對大皇子道:“除了幾家老臣,功勳之家也就那麼幾家。皇上說還求老臣家,,只是我覺得明氏未必就合適。”

八皇子失勢,皇后怪責皇子妃明氏不賢德,這才有此事情。當今不是先皇后明氏所出,皇后是當時的鄭貴妃親手所選,對明氏是沒有感情。

仁厚的大皇子當然要對一切可以仁厚的人仁厚,帶笑為明氏說了幾句,詩禮之家,素來是受人敬仰。。。。。。從皇后處辭出來的大皇子拂一拂袍袖,看著袖口上繡的龍紋,再想一想父皇的袞冕衣裳,是幾時才可以換上。

眼前有個例子,父皇就是苦熬了多少年才當上一個名正言順的皇帝,這其中高陽姑母是出了不少的力,這樣一想,搖擺著寬大袍袖的大皇子覺得自己應該往長公主府上去一趟,這也是可以對她仁厚的一家。

從玉石橋上走過,迎面一個綠衣宮女走來,看到大皇子趕快行禮。大皇子認識這是華妃的宮女,華妃正得寵,只是身份低。大皇子也不肯怠慢,必竟他是仁厚之人,讓宮女起來順便問一句:“你往哪裡去?”

宮女羞澀地低頭回話:“娘娘在皇上在園中看雪,這一時兒覺得寒冷,命我去取衣服。”把手中的一件翠色雪衣給大皇子看,大皇子只看一看就擺手含笑:“你去吧,別誤了你的差使。”

匆匆去送衣服的宮女在心中感嘆,都說大殿下是憐下之人,今兒經了一回,果然是與人說的一樣。

當晚皇上歇在華妃處,第二天晚間的時候,宮女才把遇上大皇子這一幕說給華妃聽,華妃正在等謝夫人,這是與嫂嫂江陰侯夫人好的一位命婦,往來宮中照顧自己。等的時候聽到這幾句話,明眸皓齒的華妃只是恭敬地笑:“殿下從來仁德,宮中無人不尊重。”

想一想皇后,就不仁德。再坐一時謝夫人趕到時,把自己在外面的訊息傳遞進來,華妃聽過以後更是恭敬,笑容浮上面頰來:“我想著,這宮裡也是有規矩的地方。”

宮中下鑰以後,宮燈也熄滅許多,黑暗中不知道是不是有白頭宮蛾唱著老歌謠,暗自嗟嘆一生命苦:少年入宮中,老大未逢君。華妃在新賞下來的宮院內還是睡的安穩,繡帳外是一件宮裝,盤雲紋彩看著比燭光還要明亮,這是華妃明天新年正歲參拜的宮裝,既昭示著主人的得寵,也昭示著主人的榮耀。

天色矇矇亮,宮門外就候著進宮參拜的官員和命婦,嬪妃們也按著鐘點兒候在皇后宮門外。

“張淑妃,田佳妃。。。。。。”黃門念出十幾位名字來,再大聲地道:“餘人宮門外朝賀。”轉身進去時,身後跟著進去的只有這十幾位嬪妃,餘下來的人都是垂首隨著贊禮朝賀,卻都是各有怨言。

皇后在這種時候不會人人都給體面,她也理由不少,一會兒還要見命妃們,還有幾位是要多說幾句話,這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可能見得完宮中所有的嬪妃,就是所有的命婦們也不是人人都見,宮門外叩個頭這就可以走人。

平時皇帝去別的嬪妃那裡,皇后也生出來的怨氣,在這樣逢年過節的日子裡,就是她正大光明出一口氣的時候。

這樣的一天就過的很是趁心,皇帝不是昏君,也不會在這樣的一天裡去別人哪裡,到晚上的時候都會到皇后宮中來,讓負責記錄皇帝一言一行的官員也得以添上鼓吹的一筆,帝后是恩愛的。

今天晚上的宮宴算是家宴,自鄭太后西去,每逢年節皇帝備為思念於她,總是和皇姐高陽公主,自己的皇子皇孫們一起宮宴。

聽著外面報說皇帝和長公主到了,皇后款款站起來迎接,接著皇帝進來坐下,外面匆忙進來一個人回話:“淑妃娘娘和華妃娘娘打了起來。”

所有的人都震驚,長公主也震驚,把笑容放在心裡,皇帝一聽就沉下臉:“是為著什麼?”

為著什麼,誰也說不清楚。回話的人也是稀裡糊塗:“奴才去的時候,淑妃娘娘哭,華妃娘娘也哭,淑妃娘娘的宮女說是華妃娘娘的宮女先動了手,華妃娘娘的宮女一口咬定是淑妃娘娘先動的手。。。。。。”

皇后叱責道:“無用的奴才,弄明白再來回話。”然後回皇帝:“皇上,淑妃出身名門,皇上最知道她,是賢淑知禮之人,華妃出身寒微,或有不妥當舉動也是有的。”皇后覺得這正是送上門來的一個收拾人的機會,我總理六宮,這六宮歸我管。

“出身寒微,這話朕聽的太多了,太祖皇帝也出身寒微,才有今天的大好江山。”皇帝是對於華妃的出身議論聽的太多,一聽就不舒服,再說新年裡兩位娘娘打架,這成何體統,不吉利而且都沒有規矩。

皇帝對著皇后道:“你總理六宮,這沒規矩的人是你教出來的,張淑妃常來給你請安,你是如何教化與她?”這話連皇后都怪上了,皇后只得委屈地跪下來請罪:“是臣妾沒有管教好。”

回話的人再回來,還是沒有弄明白,和先前一樣,雙方互相咬住對方,都說別人先動的手,皇后宮中準備開宮宴,不想遇到這件掃興的事情,宮室內皇帝陰沉著臉,宮室外兩位嬪妃都哭哭啼啼地跪著說自己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