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納鞋底子用的粗針大線,把白色的棉線穿進寬大的針鼻兒當中,然後把這針線交給爺爺。

說實話,爺爺做女紅的手藝,還抵不上我。

他打了一輩子棺材,手上滿是老繭,他拿針時手時常是哆嗦的。這點爺爺當真比不上我,雖然我年歲不大,但家中平時一些縫縫補補的活,還都是我一個男娃子在做。

於是,爺爺顫顫巍巍的,眯縫著他那一隻獨眼,先從屍體最不起眼兒的部分開始縫起。

我看著爺爺拿針線的手勢,都覺得彆扭。

我爺爺做手工活,就如同讓李逵繡花。還真是可憐了劉忠的屍身。這小子死的時候,就不得好死,死相那般壯烈,讓人大卸八塊。

現如今遇上一個不入流的假冒偽劣縫屍匠,他的屍身恐怕就只能遭二茬罪嘍!

我爺爺雖然手藝平平,但是好在他為人細心!

最最主要就是我們家收了劉誠不少定錢,我爺爺只怕自己針線活兒做的不好,人家劉誠尾款並沒有全付,到時候再突然反悔,不在我們家定棺材,孝服,壽衣等雜七雜八的喪葬物品,那我們家就得損失不少票子!

不為別的,單單因為錢,爺爺也得好好的幹這縫屍的活。

不久已然入夜,我實在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我們家棺材鋪的櫃檯裡頭,支著一張小鐵床。

平時沒有主顧登門時,我爺爺就盤著腿,坐在鐵床上,研究他的那一本《陰陽道家法術書》。

而我大多時候都是躺在鐵床上,翹著腳,要不是吃個雞腿,就是吃個栗子膏。

看著眼前的情景,爺爺這個活兒,估計要幹上通宵。

我困的實在上眼皮打下眼皮,就直接躺在櫃檯裡的鐵架子床睡著。

我這一覺,恍恍惚惚直到天亮。

等到我第二天早上睜眼,耳朵裡邊還隱隱約約聽到爺爺低著嗓門兒的嘟囔謾罵聲。

“操他奶奶個腿!歪就歪了。

老子實在幹不動嘍!這他娘給死人縫屍絕對不是人乾的活,奶奶個熊的。老子的獨眼兒瞎喲,馬上就要變成全眼瞎嘍!”

爺爺又在罵罵咧咧,這是他的老毛病,他嘴裡不乾不淨的,張口閉口像個匪患!

不過我爺爺可是好人,他這輩子從來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嘞。就是他那一張嘴不太討人喜歡。

我迷迷瞪瞪從櫃檯裡的小床上爬起來,隱隱約約透過紙糊的窗戶,看著外面的天色已經矇矇亮。

“爺,您一宿沒睡?”

“嗯呢唄,尋思快點兒把這一單買賣做完!”

“那縫完了麼?”

“差不多!哎呦!死都死了,湊合湊合也就那樣,活著的時候就長得人五人六,死了還能給他縫成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