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越來越亂了。

其實亂的不僅僅只有京城,就連地方上也是亂極了,錦衣衛的緹騎,東廠的番子,大隊大隊的人馬,出京城到地方,四處抓捕涉案人犯,從江南直到北直隸,從山東直到甘肅,別說是為任地方的官員,就連同曾經被流放的官員,也有不少人涉案其中。

六月十五,在京城緹騎四出地方時,這日清晨,施奕文一行騎馬離開了京城,離開京城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畢竟,對於他來說,無論大明的局勢如何,都於他無關了。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辦好“西洋屯田事”,接恰好即將到來的流放犯,把他們安頓好,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出京城城門的那一刻,恰好有一隊緹騎經過,看著那隊錦衣衛,施奕文便隨口問道。

“這隊人馬是去什麼地方?”

“看方向,應該是往東邊去的。”

答話的王徵,是吏部派給施奕文的佐官,這個佐官,不是吏部要派的,因為按照舊例北港宣慰司和貴州宣慰司以及西南等地宣撫司署差不多,是按照“俾掌其土,夷所以藩,父子繼、兄弟及”土司世襲的制度,當然了,朝廷還往西南地區派出了流官,輔佐土司治理相關地區,進一步穩定了西南地區的治理。這也是大明最終納貴州為行省的原因。

不過放在北港這邊,朝廷壓根就沒有精力關心海外的事情,反倒是在施奕文的主動要求下,派了十幾名官員協助屯田事宜。其實,說白了,他就是想趁機索求一些人才而已。

而王徵就是其中之一,能碰到這位明末的科技大家,完全是機緣巧合。王徵是陝西西安人,萬曆二十二年中舉,可一直熬到天啟二年才登三甲中進士,時年五十二。

按道理來說苦熬幾十年中了進士,這人總算是時來運轉了吧,可這位的運氣絕談不上好。天啟二年六月,王徵授直隸廣平府推官後,先是喪妻,爾後繼母過世。還沒大展鴻圖,就只得丁憂歸裡。

這不丁憂剛滿的王徵,再次回到京城後,就一直租住民宅等缺,這一等就是幾個月之久,“長安居大不易”對於本身就不富裕的王徵來說,侯缺的日子不好熬,可更難熬的是手頭沒銀子。

不過在侯缺的時候,王徵也沒閒著,一直在協助金尼閣等幾位傳教士翻譯他們帶來的書籍,也正因如此,面對經濟窘迫,實在沒有辦法的他得知有人高價收購各種書籍還是決定把《奇器圖說》的初稿賣給這人。

而高價買書的是誰?

正是施奕文,魏忠賢等人利用“逆案”打壓異已的時候,他也沒閒著,一直遊走於京城各個書樓,購買各種書籍,這個年代的書籍不便宜,一套《西遊記》那樣的要花好幾兩銀子。但是經史子集之類的書籍倒也不貴,不過,他的興趣並不在普通的或者經史子集那樣的大路貨上,而是其它“旁門左道”的書籍,儘管這個時代沒有《天工開物》那樣的百科全書,但是卻有不少類似的農業類、手工業、採礦業、冶金等各方面的專業著作,其實那怕就是宋應星也是把眾多雜書“抄”在一起而已。

因為明代的出版業極其發達,發達到書商頭痛無書可出,以至於但凡是書,無所不出,無所不印,經史子集那種大路貨早就沒人看了,書有人看,專業書當然也能吸引人,甚至就是翻譯歐洲的書籍,一樣能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即便是偏遠如雲貴,也能買得到歐洲的科學著作,由此可見明代時出版業的發達。

在京城,只要有錢,可以買到任何想要的書籍,這倒也方便了施奕文。不過只是幾天的功夫,居然買了十幾萬冊書,一時間京城上下,無不是流傳著他揮金如土大量購書的傳說。

名聲在外,甚至會有書商主動找上門來賣書,非但有書商上門,甚至還有著書的人上門。王徵就是其中之一,活抓這位與徐光啟在晚明號稱“南徐北王”的科學家、機械專家後,施奕文那裡會放過他,在得知他丁憂後,一直在侯缺,施奕文立即動起了心思。

只要找人打個招呼,於是乎,王徵就成“西洋屯田使署”裡的官員,而接到這個任命時,王徵也傻了眼,這……等同於流放啊。

不過,他倒也乾脆,直接跑到施奕文面前,詢問“西洋屯田使”是幹啥的,這是施奕文的另一個官身。

當然就是專辦“西洋屯田事”的了。在得知專門安頓內地失地流民後,王徵一開始還不信,甚至還專門跑到了張家灣那邊去看,在看到有數千流民已經聚集在張家灣,等著隨船遠航時,他立即放下罷官的念頭,心甘情願的隨施奕文遠赴海外。

北港……那也是海外啊。

那怕是對王徵這樣翻譯了數百本西洋書籍的大家來說,海外……那也是遠不如大明的蠻夷之地。

但是在他看來,這也是造福百姓的好事。畢竟,百姓在那裡有地種,有活路。

“大人, 待大人回到北港後,內地流民又該如何去北港?”

待到了張家灣後,看著流民有條不紊的上船時,王徵好奇道。

“北港那邊除了有大片無主之地外,還有大量的商船,往後會運送各種貨物沿黃河、長江進入內地,移民可以就近上船。而且朝廷有旨意,令各地官府配合流民安置。”

施奕文的回答,讓王徵長嘆道。

“朝廷的旨意,地方上遵不遵守全在地方上,他們要是不遵守的話,又有誰會過問外地流民的死活?”

“哎,到時候,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到時候,我會讓那些船上的夥計,到處張貼告示。”

儘管嘴上這麼說,可實際上施奕文壓根就不擔心,為啥啊,因為沒有擔心的必要!

他壓根就沒有指往過官府會自己主動去辦事,畢竟,這年月的官府是什麼德興,大夥的心裡都很清楚。

他要的其實就是一個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