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荀,烈日當空,郿縣的周邊的土地被炙烤得發白,熱氣蒸騰著扭曲了空氣。

郿縣,董卓依舊駐紮於此,炎熱的天氣令本是煩悶董卓更加躁動,在議事廳中來回踱步。

朝廷詔令到達郿縣已過去數日,董卓依然沒有下定決心。

他召來了弟弟董旻,侄兒董璜,還有女婿牛輔,共商大事。

幷州牧這個職位,若是在過去,他想都未想便會趕去赴任,因為他本部人馬區區數千,無需割捨,朝廷給他的兵馬,戰後是需要交還的。

然而美陽之戰後,他控制郿縣,斬殺叛軍首級一萬二千有餘,立下了美陽之戰首功,然而別人不知道的是,他收降了更多。

董卓之名,在羌人之中,還是頗有威望的,西逃的羌涼叛軍,一部分被其斬殺,一部分被迫投降,其中甚至有一部分,選擇主動投效董卓,而董卓也來者不拒,盡數收入囊中。

不僅如此,董卓還拿出所有酒肉,款待投效的羌人,簡直要把羌人叛軍感動哭。

在韓遂大營時都沒有這等待遇。

然而董卓的糧草正在快速的消耗著,張溫原本撥付了數月糧草,在如此人數之下,急劇下降,若再無法解決,遲早會生亂子。

還有另一個問題,羌人雖然敬畏董卓,但過於不服管束,軍紀極差,城中經常發生劫掠平民的事,對此,董卓也無計可施。

若是區區幾人,尚可用嚴刑酷法殺雞儆猴,可人數一多,馬上便就變成了法不責眾。

董卓對羌人習性也十分了解,別說是無關的他人,就算自己人,他們自己也會相互攻殺,特別在生命受到威脅之後。

所以,幾位親人齊到郿縣後,董卓便召集幾人,一起商討對策。

幾人皆是至親,董旻是董卓弟弟,現在在何進帳下任職,這次詔令,便是何進命他親自送來的。

董璜是董卓兄長董擢之子,董擢早喪,董卓算是董璜從父,一直在隴西郡,雖然只是一介小吏,但當地人人皆知董卓之名,沒人敢欺壓董氏,董璜在隴西,主要能照料到族裡。

女婿牛輔則一直跟隨董卓掌兵,董卓前些日子率本部馳援河東,營中之兵便是牛輔與李傕掌管。

董卓坐於主位,下面坐著三位親屬與李傕,董卓先開誠佈公的將自己面臨的難題說予幾人聽,然後徵詢幾人建議。

此番議事姿態,已經初具主公與臣下模樣,可惜這幾位臣下都不太聰明的樣子。

“諸位,羌涼降兵已盡數臣服,只是劫掠成性,不服管束,但咱以為正因如此,羌人作戰能力才突出,此番若不是公子用計,令羌涼叛軍嚇破了膽,想要擊敗他們,可不容易!如今郿縣一團糟,糧草日趨緊張,你們都說說看,咱該如何是好?”

董卓開門見山的提問。

幾人面面相覷,顯然沒有人能答上來。

依然在隴右為官的董璜對羌人劫掠的事不以為然,早見怪不怪,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反問道:“羌人劫掠,家常便飯,為何要管束?”

“此乃大漢國土,並非羌地,如此作為,也就咱肚量大能容忍,若喚作張溫皇甫嵩領軍,此些行為皆是死罪!”董卓略微嚴肅的回道。

說到死罪二字時,還加大了聲音,以表示對侄兒無知的不滿。

他看了看自己日趨鼓脹的肚皮,隨著領兵數量的增多,上陣親戰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

“嗐!你們倒是說話啊!咱該如何是好?”董卓催促道。

弟弟董旻道:“兄長,我以為奉詔為好,幷州牧,乃是幷州第一把手,區區數萬軍隊,幷州亦能徵召,而幷州九郡九十八縣,盡數歸於兄長管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故我應與羌涼叛軍勢不兩立,不如兄長再尋個理由,將之誅殺,如此,又是大功一件!”

在朝為官的董旻旗幟分明的建議董卓選幷州牧。

“叔穎,我非不瞭解幷州,如此貧瘠之地,也僅僅是太原郡與上郡尚可,而且北面數郡皆易受鮮卑抄掠,不甚其擾,實乃是非之地!”瞭解幷州的董卓立馬說出了自己思慮的短處,若真是富庶之地,比如冀州牧,恐怕他也無需這般猶豫了。

牛輔見岳父對幷州多般嫌棄,加上亦喜歡在軍中,因為他董卓女婿的身份,牛輔在軍中也往往被人尊崇,即便跋扈的羌軍,不僅不敢在其面前造次,還多般巴結,劫掠所得,也常常“孝敬”牛輔。

若去了幷州,這些還在嗎?

“岳父,我以為成大事者,手中必有刀兵,常言道,手有兵和糧,萬事不慌張,岳父雖位幷州牧,然各郡中皆有豪強望族,不易把控,岳父出身一般,未必受其待見,難道岳父往了張奐之事乎?”牛輔道。

張奐之事,張奐原是董卓舊主,後隱居在弘農郡華陰縣,董卓曾派兄長董擢向其贈送一百匹縑,結果卻被張奐拒絕了。

張奐可是“涼州三明”,以董卓在涼州打出的名聲,皆被其看不起,可見要幷州士族接納他,恐怕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