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晃坐在大土炕上,一碗小米粥喝得很慢。

天兒冷,粥本身就沒那麼熱了,可他還是一勺勺地吃得仔細,好像越吃越燙一般,到最後甚至每一勺都要吹上半天。

一群大佬就這麼圍在莊呈旁邊,給了彼此一個心照不宣的表情之後,卻都沒有做聲,滿滿堂堂的屋子裡,只剩下莊呈翻看劇本的聲音迴盪其中。

收起劇本,焦晃也喝下了最後一口粥。

看著後世坐鎮一方的大佬們都這麼照顧自己,莊呈心底也有一絲感動,卻很快被他壓了下來,衝著劉澤遠道:“劉哥,我準備好了。”

李定寶收起花生米,身子往後仰了仰靠在牆上。

雖說試的是談心,但真正的難點,其實在前面這一段單人鏡頭上,李衛重遊故地,看到物是人非的悲涼景象之後,忍不住悲從中來,直到鄔思道聞訊趕到,才開始了兩人的對話。

一群大佬往邊上湊了湊,給莊呈騰出地方。

隨著劉澤遠的一聲開始,莊呈眼皮一垂,手指探向身前,彷彿在摩挲著什麼,整個人的精氣神瞬間變得有些萎靡。

這裡,應該是他和坎兒生活過的地方。

手指滑落,莊呈向前走了兩步,眼神中帶著一絲淒涼,透過端坐在原地的眾人,目光從物件上一一掠過。

屋子裡的每樣東西,他都是熟悉的,可現在,卻顯得如此陌生。

他的腳步放得很輕,垂著肩膀,從左走到右,每經過一個地方,手掌都會向著上面擺放的物件探出。

可……又不敢碰。

別人都說坎兒是病死的,但事情的真相,他知道。

他恨。

恨坎兒的不爭氣,恨自己不在……

他怨,卻又不敢。

因為,那是他的主子,是將他們幾個從泥潭裡帶出的救命恩人,是萬人之上的帝王。

自己就是他身上的一片葉,一榮俱榮,哪有葉敢怨自己的根。

可……他不甘。

原本親密無間的兄弟,如今卻天人兩隔……

手指懸在半空,彷彿搭在一頂沾滿灰塵的簾上,莊呈收回手,眼裡閃過一絲滄桑,喉結上下起伏兩下,才化作一聲嘆息。

嘆兄弟不爭,嘆君王無情,嘆自己身處異地無法回來見他的最後一面。

嘆……命運多舛。

“演得真好。”

劉澤遠眼裡滿是讚賞,剛想鼓掌,卻被在座的大佬們瞪了回去,只能訕訕地乾笑了一下。

李定寶直起腰,身上的氣質一變,從一個平易近人的鄰家老頭,瞬間變成了多智近妖的鄔師爺。

“狗兒。”不同於往日的胸有成竹,面對著這個打小便跟在自己身邊的孩子,鄔思道眼裡也有一絲不忍。

莊呈回過頭,強忍著熱淚哽咽了兩聲,眼皮垂下,低低地回了一聲:“鄔先生……”

劇本上,應該是喊大爺的。

可莊呈沒按劇本走,在他看來,坎兒身死的時候,自己沒在他身邊,但鄔思道可是在的,這一聲裡,除了委屈,還帶著一絲的怨。

可對著他,又怨不起來。

“唉……”李定寶眼裡閃過一絲興奮,這個年輕人的演技超乎他的想象,忍不住氣場全開,身子也往下矮了一分,帶著落寞與憐愛,緩緩走到莊呈身邊。

“人已經沒了……”單手扶在腿側,李定寶的身形帶著一絲踉蹌。在劇情裡,他應該是拄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