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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眼前這些被人視為進士老爺甚至是文曲星下凡的讀書人相比,只讀完縣學就沒有繼續讀書,後來更是乾脆跑到軍隊當兵的陳百戶雖然不能說是文盲吧,起碼也得是個半文盲。

祖制?

在縣學讀書時倒是偶爾提起過祖制是什麼,再深入的瞭解可就沒有了。

但是腦子並不是特別靈光,能夠讀完縣學都是靠著死記硬背才完成學業的陳百戶對於其中幾個關鍵點記得卻是特別清楚,甚至達到了死都不會忘的程度。

匠戶、民戶、軍戶、商籍、賤籍等等不同戶籍代代相傳,軍戶家的孩子就只能從軍,匠戶家的孩子就只能繼續做工匠,百姓種地的同時還要承擔著最為沉重的賦稅,而商戶們卻在賺錢的同時只承擔了極少一部分商稅。

陳百戶倒是不關心比如嚴禁百姓和商賈出海經商,所有跟海上有關的貿易只能由官府壟斷之類的條款,但是陳百戶特別關注軍戶的孩子只能從軍這一條以及百姓要承擔賦稅這一條。

如果真的嚴格執行了祖制,那自家的孩子豈不是隻能跟自己一樣當兵,自家的父母親戚豈不是要承擔起很重的賦稅?

是,當兵確實很好,對於很多人來說也算是一條出路,當兵也算是報答皇帝陛下大恩的一種方式,可是人都是有私心的——陳百戶自問可以毫不猶豫的把命賣給朱皇帝,但是陳百戶卻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跟自己一樣經歷軍隊又苦又累的訓練,更不希望自己原本已經可以頤養天年的父母拿起鋤頭,為了那些已經不需要他們承擔的賦稅再次走進田間地頭。

如果……如果這些進士老爺和文曲星們真要闖宮,真的要逼迫皇帝陛下恢復什麼亂七八糟的祖制……

陳百戶越想越頭疼,眼中的寒光也越發濃烈。

直到身後的宮門伴隨著一陳吱吱呀呀的聲音慢慢開啟,殺意已經越來越重的陳百戶才忽然回過神來,扭頭望向了宮門。

朱皇帝的身後跟著大明內閣首輔大臣曾誠以及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劉鶴鳴,三人就這麼大大咧咧的從宮內慢慢走到了宮外,身後甚至並沒有多少隨行的侍衛。

陳百戶心中一緊,趕忙搶上前去拜道:“陛下!”

朱勁松瞧了陳百戶一眼,抬手止住了想要勸諫的陳百戶,笑道:“朕這次來,就是打算見見這些士子。”

說完之後,朱勁松便直接越過了陳百戶,踱步來到了一眾跪地不起計程車子們身前。

隨著朱勁松的出現,一眾跪地不起計程車子們早就停止了原本喊著的口號,而是紛紛拜道:“學生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要是按照正常的套路,那麼接下來的畫面就應該是朱皇帝大度的示意一眾士子們平身,然後再問問他們有什麼要求,或是同意,或是不同意,反正不管怎麼樣都得擺出一副明君納諫、君臣相得的模樣才行,一眾士子們也應該痛哭流涕的認識到自個兒的錯誤然後高呼聖上英明之類的屁話,最後就是和平收場。

這種畫面也早就在一眾士子們的腦海裡盤旋了無數遍,甚至已經有很多士子已經因為這些畫面而激動萬分。

然而朱勁松畢竟不是普通的皇帝,在面對這些士子的時候也同樣懶得擺什麼明君納諫的鬼樣子。

朱皇帝呵的冷笑一聲,踱步走到跪在最前面的書生身前不遠處,嘲諷道:“朕記得當初在頒佈即位詔書的時候就已經明旨規定,除祭拜天地、祖宗以及大朝會時,天下百姓見朕只需施以揖禮即可,非我大明百姓之蠻夷不在此列,現在爾等見到朕就施以跪拜之禮,到底是爾等不將朕的旨意當回事兒,還是爾等自為不配為大明百姓?又或者說,你們就是當跪民當習慣了,站起來反而會感覺恐高?”

跪在朱皇帝身前的那個士子身形一顫,正想著該怎麼用大道理來回應朱皇帝的嘲諷時,朱皇帝卻又接著冷笑一聲道:“都給朕站起來!挺直你們的腰板!”

一眾士子們最終還是站了起來,也不敢不站起來——好嘛,朱皇帝他老人家一口一個不拿旨意當回事兒,一口一個不配為大明百姓,一口一個當跪民當習慣了,這口口聲聲可都是誅心之言!

然而一眾士子們終究還是口服心不服,哪怕是從地上站起身來,這些士子們也依舊不忘先行叩頭謝恩。

朱皇帝倒也不以為意,畢竟眼前這些士子裡面雖然有心懷鬼胎的混賬東西,但是也有腦袋一熱被人忽悠來的蠢蛋,還有一些則是覺得自己在為民請命的中二貨,要是真個跟他們計較下去,恐怕在場的這些士子們有一個算一個,就沒一個能活下來的。

朱皇帝慢慢踱著步子,在一眾士子身前轉了轉,忽然高聲道:“你們這些蠢蛋,是不是以為自個兒是為民請命的英雄,覺得自個兒是咱們大明的海剛峰?”

不待一眾士子們回答,朱皇帝就直接豎起手臂,伸手示意一眾士子們閉嘴:“嘉靖年間,五峰船主召集幫眾及日本浪人組成走私團隊,自稱徽王,後時任浙直總督胡宗憲和其幕僚徐渭主張對其招安,但卻被時任浙江巡按使的王本固所擒,隨後被處死,這個事兒,伱們應該知道一二吧?”

“《國榷》卷62載:談遷雲:胡宗憲許汪直以不死,其後議論洶洶,遂不敢堅請。假宥王直,便宜制海上,則岑港、柯梅之師可無經歲,而閩、廣、江北亦不至頓甲苦戰也。”

“朕不想跟你們討論倭寇這玩意兒是怎麼出現的,不想跟你們討論汪直是否該死,也不想該你們討論談遷之言是否公允,朕就是想問問你們,假設大明沒有海禁的祖制,倭寇是否能橫行於海上?”

朱皇帝的一番話,讓在場計程車子們有些傻眼。

在這些士子們想來,就算朱皇帝懶得他們表演什麼君臣相得的畫面,就算朱皇帝上來就把他們罵上一頓甚至不問青紅皂白就把他們都給砍了,也絕不可能會有耐心給他們講什麼故事。

在哭宮叩闕之前,這些士子們就已經知道自個兒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