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誠心中一顫,正想開口勸諫,朱勁松卻擺了擺手,說道:“朕剛才說過了,他們搞出來的這個問題,朕會交給拆分出來的都察院和御史臺、大理寺一起去處理,權當是練手了,朕現在也不會隨便掀什麼大桉。”

“朕想跟卿等說的是,無論是朕,還是卿等手中的權力,其實都是來自於百姓,如果老百姓對大明朝廷滿意,那麼大明的江山自然就能萬世不移,卿等的子孫後代自然也能像你們一樣高官得做,駿馬得騎。”

曾誠剛想點頭應是,心裡忽然卻感覺有些不對勁,尤其是再瞧瞧朱二旦和劉懷文等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曾誠就知道朱二旦等人都被忽悠瘸了。

朱勁松的理論到底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這個理論完全是正確的,甚至皇帝陛下今天所說的這些理論都是正確的,任誰來了也挑不出一丁點兒的毛病。

然而就像是陛下他老人家曾經說過的那句話——理論要結合實際才行!

正如皇帝陛下他老人家甩出來的那幾份莫名其妙的報紙一樣,這不就是典型的大明律的規定是一回事兒,下面執行起來就變成了另外一回事兒?

人,總是有私心的,再怎麼好的計劃和規定,真正到了執行層面上,就完全可能變成另外一種情況。

想了想,曾誠還是決定提醒提醒朱勁松:“啟奏陛下,臣以為陛下所言極是,只是……”

曾誠指了指桌子上的報紙,斟酌著說道:“只是,慾壑難填啊,這世間終究還是有類似八大蝗商一般的混賬,正如桌上的這些報紙,臣就不相信它們背後沒有某些人暗中指使。”

朱勁松呵的冷笑一聲道:“朕知道這些報紙的背後有人指使,所以朕也打算試一試,看看到底是這些混賬們能魔高一尺,還是朕定下的規矩能道高一丈。”

這些報紙的背後當然有人指使,而且還得是在江南一帶頗有影響力計程車紳豪商聯手操作才行,畢竟一份報紙裡面涉及到定版、印機機、紙張、印刷、發行等等亂七八糟的問題,可不僅僅只是弄點兒紙,整幾篇方章然後印刷出來就行。

更關鍵的是,就算解決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也僅僅只是具備了辦報的先提條件,因為報紙的發行權是掌握在大明朝廷手裡的,那些人要想繞過朝廷的限制,就必須先把官府裡的某些人都拉下水了才行,要不然,地方官府也絕不會坐視他們發行這種狗屁不通的小報。

只是朱勁松也不是特別在乎這些混賬們。

對於朱勁松而言,無論是這些城狐社鼠也好,還是今天跟曾誠等一眾大老們所說的這些話也罷,其實都僅僅只是朱勁松的一個嘗試。

嘗試著在摸著兔子過河的基礎上加以改變。

至於說最壞的結果……

反正只要朱勁松能讓老百姓吃飽穿暖,他就可以放心大膽的作,再怎麼作也作不死,就算真的搞出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回過頭來還能慢慢解決。

再說了,搞出來問題又能怎麼樣?朱勁松也完全可以把風險透過小破鍋轉嫁到歐羅巴,就算轉嫁不出去,頂多也就是一道罪己詔的事兒。

就像劉野豬一樣,這哥們也是往死裡折騰,眼看著都要折騰到天下大亂了,最後不照樣透過罪己詔的方式把問題給解決了。

當然,罪己詔這個東西是把雙刃劍,能不用的時候還是不要用,畢竟崇禎皇帝也曾經下過十幾道罪己詔,最後照樣掛到煤山那棵老歪脖子樹上去了。

想了想,朱勁松乾脆又想出來一個新的玩法。

朱勁松曲起手指,一邊慢慢敲著桌子,一邊慢慢說道:“回頭讓翰林院和禮部、刑部、戶部、吏部互相配合著,按照現行的《大明律》重新做一份《洪武大誥》,將之全部改為白話。”

“朕也不要求你們把所有的律令都透過《洪武大誥》來解釋一遍,但是朕要你們把《戶律》相關的內容,還有跟對付貪官們相關的律令都以故事的形式給收集進去。”

聽到朱勁松這麼說,曾誠大概就知道朱勁松的玩法了,而且曾誠的心裡很清楚,這種玩法有很大的可能會成功。

說白了,朱勁松的最終目的就是加強百姓的私權,加強百姓對官府的監督作用。

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前提就是百姓得識字,這一點也恰好是洪武皇帝時期沒能做到的,因為洪武皇帝時期的百姓,識字率簡直低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就算洪武皇帝弄出了《洪武大誥》,也能強制讓百姓收藏起來,頂多就是讓人宣講宣講,百姓們就算自己想看也根本就看不了。

然而朱勁松這個大明皇帝從他老人家佔據了孟良崮開始,就一直在不遺餘力的廣建社學,甚至還招募了一大批考不中功名的先生,讓他們想辦法去掃盲。

如果能夠認識五百個常用漢字就算是識字的話,那麼大明百姓的識字率就已經在短短十來年的時間裡高到了一個堪稱離譜的地步——雖然不能說是百分百的識字率,但是百分之三十左右肯定是沒問題。

雖說認識漢字和能夠寫出來漢字,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再把識字的門檻提高到一千個漢字,那麼大明現在的識字率就會變得特別低,甚至有可能會從百分之五十陡降到百分之十左右,想要恢復到大明時期巔峰的百分之四十,可能還得花上一代人的時間。

但是,哪怕是百分之十,也是一個很可怕的比例了——大清的識字率……只有百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