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激動不已的羅芳伯,江戊伯忍不住笑著說道:“大總長這是激動的連路都不會走了?”

羅芳伯笑著搖了搖頭:“都說是近鄉情怯,可咱們何止是近鄉情怯啊?”

伸手指了指港口那些懸掛著各國旗幟的商船,還有碼頭上往來穿梭的百姓,羅芳伯臉上的神色也不禁有些複雜:“如果這裡依舊是大清,咱們此刻就算回來,也少不得要看那些蠻夷的臉色,如今,卻是反了過來。”

江戊伯也跟著點了點頭:“是啊,一切都反過來了。”

說完之後,江戊伯卻咦了一聲,蹲下身子,摸著腳下的地面:“這地面……”

羅芳伯也蹲下身子,曲指敲了敲地面:“怎麼這般的結實?”

恰在此時,遠處又傳來“汙”的一聲巨響,一頭鋼鐵巨獸的腦袋冒出一股股濃煙,繼而又伴著一陣咣噹咣噹的聲音,鋼鐵巨獸也開始緩緩向前移動。

羅芳伯心中大驚,疑道:“這是什麼?”

江戊伯尋思著你這是近幾年第一次回到中原,我也是啊,你不知道的你問我,那我問誰去?

就在江戊伯暗自吐槽時,旁邊路過的一人卻隨口說道:“那是蒸汽機車,拉貨的,比馬車可強多了,只需要燒煤,不用吃飼料。”

說完之後,那人又好奇的望著羅芳伯和江戊伯問道:“修這條路的時候,你們沒來看過?就算沒來過,起碼也得在報紙上看過吧?”

羅芳伯和江戊伯互相對視一眼,搖了搖頭:“確實未曾見過,我等寄居海外十餘年,這還是第一次回來,至於兄臺所說的報紙什麼的,也很少有看到的機會。”

答話之人一副恍然的模樣,上下打量著羅芳伯,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那你們可得好好看看了,現在咱大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不管是種地還是做工都能賺到錢,兩位老哥也不妨好好走走看看。”

羅芳伯笑著應了,道了一聲謝後卻又笑著問道:“老哥,我看這碼頭上這許多人,有留長髮的,也有留短髮的,朝廷就不管嗎?”

那人笑著說道:“朝廷管這個幹啥?只要不留金錢鼠尾那種噁心人的玩意,隨便你咋留頭髮都行,咱們碼頭上幹活的,留長髮不方便,所以乾脆就有留短髮的,也有直接剃了光頭的。”

“皇上在報紙上說了,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毀,是說要孝敬父母,不忘祖宗,不能輕易損傷,可不是為了這個就不能修整頭髮,更不是說必須得蓄髮。”

變了,完全變了,變得不認識了。

往常的時候,大清用刀劍和板子規定了百姓的髮式,只允許百姓留著金錢鼠尾的髮型,現在換了大明可倒好,除了金錢鼠尾不能留,剩下的居然全都不管了!

羅芳伯和江戊伯兩人謝過了答話之人,又慢慢的在碼頭上逛了逛,直到天色都快黑下來了,羅芳伯才似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先不回家了,咱們先帶兄弟們去十三行那邊處理貨物,然後直接去濟南府面聖。”

江戊伯也點了點頭,說道:“也行,要擱大清那會兒,咱們是海外棄民,官府時時刻刻都提防著咱們,恨不得咱們死外邊才好,現在是大明,等咱們內附了,有了大明戶籍,還不是想啥時候回來都行。”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廣東十三行,不是指的十三種行當,也不是指的十三家商行,而是十三家牙行的代稱。

比如被《華爾街日報》評價為“世界上最大的商業資產,天下第一大富翁”的伍秉鑑,他家就是十三行之一的怡和行,被《法國雜誌》評為“世界首富”的潘振承,他家則是十三行之一的同文行。

這麼說吧,大清時期的廣東十三行,任何一家的扛把子都有成為“世界首富”的資格,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歐羅巴某些國王富裕。

而當羅芳伯跟江戊伯來到了位於珠江邊上的十三行所在地之後,兩人卻被震驚的一臉懵逼。

十三行呢?

當年號稱是“天子南庫”的廣東十三行呢?

羅芳伯轉悠了半天也沒找到十三行的影子,無奈之下,只得隨便在路邊找人問了起來:“敢問兄臺,這十三行可是搬走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羅芳伯一眼,疑道:“你不是咱大明的百姓?”

羅芳伯拍著胸膛叫道:“如何不是?小弟乃是嘉應州石扇堡人,雖說十幾年前為了生計遠走海外,可小弟也從未忘記自己是中原百姓。”

那人哦了一聲,說道:“那就難怪了——實話告訴你吧,大清已經亡了好多年了,廣東十三行也消失好多年了,據說都跟著原本的兩廣總督梅侍堯遠走海外了,說是去了什麼蘭芳國。”

聽到這個回答之後,羅芳伯當時就懵逼了。

兩廣總督梅侍堯?

兩廣總督向來都是由八旗老爺擔任的,而梅侍堯這個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個漢人,漢人還想坐到兩廣總督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