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亞之道:“要不別說了吧,咱們明天上刀山下火海,同生共死。”

馬麗萍被他逗得一笑道:“失態了,你不是要知道我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嘛?一個在老婆重病時,依舊想著生意的人。

“我媽去世前一天,我放學時,她突然爬起來說要我帶她出去散步。我那時候還特別開心,覺得媽媽終於好了,能夠下床了。”

說到這裡,長嘆了一口氣,“其實是迴光返照吧,她在病床上躺了那麼久,突然爬起來,應該是跟這個世界告別吧。

“媽媽那天想要抱我來著,顫巍巍地蹲下身子,最後也沒能抱起來,就只能貓著腰,緊緊抱著我說,媽媽好了,可以抱萍萍了。”

馬麗萍說不出話,手掩住面。

陳亞之只能安靜地不動,等待她恢復情緒。從她適才的話裡,他覺得他父親並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一個癌症患者,所花費的金錢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他父親卻還是讓他母親一直住院,並且也會抽空回來看望病中的妻子,無論如何,絕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絕不會在妻子病危時,將看望的次數從一個月一次調整為一個禮拜一次。

陳亞之覺得,她父親無暇照顧,應該是不得不拼命掙錢。

馬麗萍差不多隔了五分鐘,才重新鎮定情緒。道:“跟我媽散步回去時,她還說要跟我去學校參加家長會。

“我那會兒,在班級裡很是調皮,還說不要她過去,她也沒有生氣,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回到病房,我媽就陷入了昏迷,我那會還以為媽媽只是累了,睡著了。如果能再回到那時候,我一定會多抱抱媽媽,同意她去參加我的家長會。

“我爸當天晚上趕了回來,第二天我媽就去世了。後來,我奶奶照顧我。十歲那年,我爸帶回來一個阿姨,讓我叫她媽媽。

“我自然不肯,還大聲罵那個女人是壞女人。我爸也沒說啥,後來我就被我爸送到歐洲那邊去了。”

陳亞之聽到這裡,基本可以確信,馬麗萍老子絕不是她所說的那麼鐵石心腸。

至少對自己的妻子是有著愛意,或者是愧疚的。

倘使他在妻子重病期間就有了相好,絕不會等到兩年後才會將相好帶回去。

陳亞之問道:“你大罵你爸帶回來的女人,你爸什麼反應?”

馬麗萍哼了一聲道:“反應?他能有什麼反應,一句話都沒說唄。晚上還假惺惺地過來哄我入睡,第二天還不是拍拍屁股就走了。”

陳亞之道:“你在國外這些年,跟你爸聯絡多不?”

馬麗萍搖搖頭道:“電話也很少,他不是有了一個兒子嗎?我這個前妻生的閨女,自然可以拋棄了。”

陳亞之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問道:“你爸給你生活費嗎?”

馬麗萍奇怪道:“生活費倒是給的不少,每次基本都是準時打過來,逢年過節的還會託他的朋友給我帶些禮物啊啥的。反正,貓哭耗子,他這是虧欠我媽,補償給我了。”

陳亞之的想法有了驗證。

馬麗萍從小對父親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導致她一直認為母親的死,是父親的錯。

因而,她一直遷怒於父親,甚至跟父親的隔閡一直延續到成年。

至於將年幼的馬麗萍送出國,也許是出於為她好的想法。問道:“你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呢?”

馬麗萍道:“聽說去美國留學了吧,鬼知道啊,聽說那小子並不讓人省心。”

陳亞之暗罵了一句,臥槽。

明天的見面,似乎是老丈人對女婿的考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