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戰場(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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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緯頓時心頭一緊,狐疑地注視著眼前的高長恭,而高長恭並不明白高緯此刻到底在想什麼。對高長恭來說,他只是老實回答,我們都是高家的子弟,這北齊是我們高家的,為國效忠,也就是為自己的家族效忠啊。
可是,事情壞就壞在你姓高。高緯姓高,高長恭也姓高,高緯可以說這天下是高家的,但是你高長恭卻不可以說這天下是高家的。原因是高緯是皇帝,高長恭你即使也姓高,那也是君臣關係,一個臣子怎麼可以說這天下是自己家的,難道你想圖謀不軌?
高緯如此想著,從此便開始猜忌高長恭。而高長恭也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是為時已晚。
比起斛律光,高緯內心其實更害怕高長恭,因為斛律光能力再強,也只是外人,而高長恭卻是自家人,而且不僅有才,還能領兵作戰,這讓高緯那顆脆弱的神經再次緊張起來。
高長恭是聰明的,他選擇了明哲保身,並且從此開始收受賄賂,貪汙軍餉,把自己弄成一副貪財好利的樣子,以矇蔽高緯。
但是,高長恭的內心深處是痛苦的,他根本不是一個守財奴,惶惶不可終日,整日擔驚受怕,生怕高緯哪一天突然要了自己的性命。
當時高長恭的一個名叫相願的手下看在眼裡,便問道:“您深受朝廷器重,為何突然如此貪財了呢?”
高長恭默不作聲。
相願又說道:“難不成您是因為邙山大捷功勞太大,怕遭猜忌,才如此自汙嗎?”
高長恭點點頭。
相願繼續說:“如果朝廷真的猜忌您,那麼您現在的所作所為,豈不是正好落了別人攻擊您的口實嗎?您原本是為了避禍,這樣反倒加速了災禍的來臨。”
高長恭頓時泣不成聲,相願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說到了高長恭的心坎裡,內心的痛楚全都被一一說中。高長恭突然跪倒在地,說道:“請您指點我一條可以安身的辦法。”
相願扶起高長恭說道:“只要您稱病回家,從此對朝政不聞不問,那麼,災禍或許就可以避免。”
高長恭聽後,覺得相願的一席話深有道理,連連稱讚。不過,功成身退,對於很多人來說,是很難做到的。打拼了那麼多年,突然之間讓自己放棄一切,怎能甘心。高長恭猶豫了,他並沒有及時的急流勇退,而這一片刻的猶豫,最終葬送了自己。
也就在這個時候,陳宣帝對北齊開始了北伐,高長恭害怕被調任到前線作戰,感嘆地說道:“我去年臉腫過,怎麼今年就不復發了?”
一個戰功赫赫的名將,因為忌憚皇帝的猜忌,不僅無法在疆場上殺敵建功,卻還希望自己生病,以此來逃避皇帝的調遣和任命,這是何等可悲!
既然沒病,那就想辦法制造疾病,高長恭從此對自己的身體放任自流,從不進行醫治。
高緯覺得其中有詐,便派了一個叫做徐之範的御醫,將一杯毒酒賜給了高長恭。
望著那杯毒酒,高長恭拉著自己妻子鄭氏的手說道:“我一心一意為國,為何卻要遭此厄運?”
聽完丈夫的告白,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從妻子鄭氏的眼睛裡奪眶而出,頓時哭成了一個淚人,眼角的淚花不斷濡溼著衣襟。
鄭氏哽咽著說道:“你不能死,你去見見皇上,求求他,或許其中有什麼誤會,他會饒恕我們的。”
高長恭仰天長嘯一聲:“皇帝他是不會見我的。”
高長恭知道,高緯是絕對不會讓自己活下去的,此刻做再多的掙扎也都是徒勞,只後悔沒有及時聽從尉相願的建議,沒有能夠及早功成身退。
說罷,高長恭端起了那杯毒酒,閉上眼睛,生前的種種榮耀從他腦海中片段似的閃過,籠罩在自己心頭多年的陰霾也終於在此刻散去,就這樣去吧,一了百了。高長恭舉起酒杯,將毒酒一飲而盡。
在那個將星雲集的年代裡,高長恭算不得第一流的名將,這並不是說高長恭不優秀,而是段韶和斛律光實在太猛。
但是,在歷史的長河中,段韶和斛律光的名字已經逐漸被人淡忘,而高長恭蘭陵王的名字,卻閃耀了一千多年,而他的《蘭陵王入陣曲》甚至傳播到了日本。
在高長恭的身上,名將的影子其實並不算多,他給世人留下更多的歷史記憶,是偶像,是男神,更是傳奇。
如果說有一種軍事神話,叫做斛律光的話,那麼也有一種偶像的力量,叫做蘭陵王高長恭。
從公元571年,到572年,再到573年,每一年都要死去一位名將,似乎是上帝之手在無形中安排好了,北齊三傑在這三年裡一一凋零。
在中國歷史上,鬥爭從來就沒有停歇過,翻開《二十四史》,隨手翻開一頁,映入眼簾可能就是政鬥爭,一片勾心鬥角,一片爾虞我詐。
每個時代都有人才,歷史上從來不缺乏人才。對於北齊來說,祖珽就是多學科、跨領域、全方位的複合型人才。
可是,這些人才把精力都放在了勾心鬥角上,放在了爾虞我詐上,在這樣一種內在的消耗中,無數人才精疲力盡,最終也將國家的能量消磨殆盡,最終將跌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人們總是說官場如戰場,可是戰場永遠比不上官場,官場的無時無刻不在左右著戰場。
於是,我們看到,無數馳騁疆場的英雄人物,他們不是死在戰場,而是敗在治角逐上。衛青如此,岳飛如此,于謙亦如此。
當英雄全部凋零,當英雄被政角逐所淘汰,剩下的就只有一幫蠅營狗苟之輩,這幫人只會追求個人名利,國家也將在這幫人手中被徹底葬送。
歷史的悲哀,就在於此,明知這是悲劇,我們卻無能為力,而且,這樣的悲劇將一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