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情,朝夕相伴,她,翠荷,惜意,三人不僅僅是主僕,更是一路走來共患難共進退的生死之交,清雅曾無數次向兩人提及過,要風風光光的將她們倆嫁出去,而如今卻讓翠荷遭受如此折磨。

「姑娘,我本不是奴兒,我是遼陽望族劉家女,我也曾經是千金,而如今卻落了這麼個田地,明露那日叫了三個粗魯大漢將我踐踏至此,姑娘,奴兒往後如何做人啊!」

翠荷哭啼間,清雅撥開她頸部的衣衫,瞧著她滿身的傷痕,已然是被衝昏了頭腦,更是嗔目結齒,將她摟入懷中。

「荷兒,荷兒,你先躺下,」她說著,便將她扶著躺下。

「惜意,你命人燒些熱水,給翠荷沐浴一番,將她妝發整了!」

「是!」

「我去找大王!我去找他!」

她垂著淚,紅著眼,便提起裙邊要往出走,卻被惜意給攔住了:「姑娘,大王已然處置了涼國夫人,將她禁足於苑中,收了奴僕與器物錦衣。」

「她毀了翠荷一輩子,如此便算了嗎?這種人哪裡配做命婦之首,竟是笑話。」

她眼中憤憤不平,佈滿血絲與紅淚,徵於原地,溫柔之中帶著些倔強,她壓制情緒,卻無從控制那份憐愛之心,畢竟翠荷乃是她心尖上的人。

惜意瞧了她那衝動的樣子,便連忙上前來撫了她的肩膀,平復她的心情:「姑娘,您萬不能衝動,僕散氏乃是國夫人,您此番前去便是以卵擊石,不僅不能為翠荷出了氣,連自己都要受到牽連。」

「姑娘!姑娘!您聽奴兒說……」那是翠荷撩起床幔來的一兩聲溫柔話。

「荷兒,你說!」她坐到床榻旁邊。

「姑娘,奴兒賤命一條,受了委屈不要緊,姑娘要好好思量著自個,大王已然懲罰了翎娘子,您若再去,那便對姑娘您不利啊!」

「姑娘,翠荷生來婉順,沒有什麼主見,不及姑娘的堅強勇敢,也不及梁姊姊的爽快與果斷,奴兒只想姑娘莫要為此受了牽連,奴兒死不足惜,可姑娘,您未來乃是尊貴之人,萬不能因此與大王產生了嫌隙。」

她涼淚揮下,便如連雲覆雨,清雅萬般自責,悶在心裡無法言說,只化了一顧熱泉奔流而下。

「那翎娘子,便是偷看了大王冊立新夫人的文書,怕姑娘您往後與她平起平坐,才要找了機會加害於姑娘您。」

「昨夜,她正好碰見了荷兒送信,便派了人去擒了她,好藉此利用她在大王面前說些你與岐王殿下的秘密,或者添油加醋一番,以離間您二人,可翠荷至死不從,那歹毒的明露,便叫了幾個壯丁,糟蹋了荷妹妹。」

惜意說著,連忙接過了侍女送進來的一盞湯羹遞於翠荷手中:「來,姑娘在此,你萬要吃上兩口。」

翠荷接下,顫抖著手,輕起白瓷勺,喂入口中,蒼白的嘴角一張一合的抿下玉湯,本是滋補湯羹,她含於嘴中,卻瞧著似是味同嚼蠟。

「昨夜,大王知道了,甚怒,將翎娘子關了禁閉,將其奴僕都撤了,還把

明露和元碧交了國妃娘娘處置,娘娘打發了她們回了老家。」

「還有……昨夜翎娘子把從翠荷手中奪過的信呈上之後,大王看過,一直將自個關在碧落苑中,喝了一夜的酒,至今未出來!國妃娘娘一直在前廳侯著求見,他都未出來。」

她說著,清雅愈加自責,卻也覺得沒臉面前去道歉。

「姑娘,您實在是錯怪了大王,大王不是不擇手段的人兒,他一直在乎著您,才會於這寒冬臘月隻身一人守衛著您,徒手將您抱回來,得知您來日子,又命人置辦了許多姑娘家要用的物件!」

她斂著鬟,回想著昨夜完顏雍那奮不顧身的樣子——凜冽寒風刺骨,樺林路太漫長,遙遙一望他正駕馬而來,守於她的馬駕不遠處;枯草堆積,庭院殘破,他亦是站於她前面,揮刀開路;於那方昏暗屋前,開門瞬間,他又怕她年紀小看了掛梁慘狀,便會心中有陰影,決絕將她雙眼攏上,從身後摟住她。

「罷了不說了,今日便要回了,荷兒,我帶你回,咱們遠離這個地方!荷兒,惡人有惡報,他日,我必定要她僕散氏血債血償,」她輕描淡寫的從容說這話。

「姑娘,您當真不去瞧瞧大王嗎?」惜意問起,她與她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不,不去了吧!你收拾收拾東西,咱們回吧!大王許是也不想見我!」

惜意瞧了她那躲閃的目光,只於帷幔前輕嘆一聲,整了整衣衫道:「罷了,姑娘不願意,那便算了,那今日便早些回了吧!」

清雅聽後,點了點頭,口中漸起酸澀,她小看明窗上的喜慶剪紙,又瞥見屋內樑上垂下的彩袋福包,忽而間才緩過來……今日是大年三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