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角垂鬟,年少一痴 第九十八章:安得雙全(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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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再醒來時,已然是晚間了,他躺在福安後殿的榻上,身上蓋著錦衾,那件淡黃絲織龍袍已然被換下,換了件鬆鬆垮垮的寢衣。紗帳外的案子上放著一盞醒酒茶,熟悉的淡甘草味瀰漫整個後殿。
昏黃而溫馨的燈光下,他撥開紗帳,見了空寂冷落的內室空無一人,他便卻步而下床,抿了那盞醒酒茶,在口中品味著,嘴角抹過一絲笑容來點點頭:「還是這茶好喝!」
說罷便就一乾而盡,順手抹了一把自己鬍鬚上的水珠,再朝了那層自樑上而垂下的帷幔而走,他撇一指掀一點空隙望向外,見了皇后正在圍子榻上親手縫著他白日穿的那件袍子。
身邊乃是那位貼身女官奉來一盞更明的燈來:「娘娘,換盞亮的吧!」
「娘娘,這些活兒留給繡局的人做便是!」
「兩條衿帶鬆了而已,不必再拿到繡局去,自個細細縫著,也與繡工無異,」
皇后還戴著珠釵,服著褙子與長衫,藉著搖曳的燭火她繡針一起一落,密密縫著那條內裡子上的衿帶,不小心戳到手指了也就哆嗦了下,抿著嘴笑起來。
「娘娘小心些!」
「嗯!不打緊。」
「天氣燥熱難耐,陛下喜歡撥開衣衫,以前領圍上的衿帶老是掉,本宮索性就再壓幾層線上去,任他怎樣拽也拽不掉,」
「娘娘,深愛陛下,這般真情,奴兒這十餘年皆看在眼中,」
她再次揚著紅唇,順著低眉淺笑,在昏暗的燭光下愈加顯的溫柔妍麗。皇帝便就隔簾望著她,這些日子她好似清瘦了許多,衣襟那方玉骨都略帶些突出了,他卻手而轉回,往前走了幾步,忽而便有一陣紅淚湧出眼眶。
背過身去,又聽了帷幔後低聲道:「好了,夜已然深了,本宮便就回了,你定要囑咐了大興國,勸陛下平日裡少喝些酒,另外,醒酒茶這壺裡還有,若是陛下半夜起了身口渴,給他斟上一兩杯,這味道是他最喜歡的。」
「是,娘娘!」
「還是莫要告知陛下本宮來過。」
他隔簾而聽了皇后邁著小碎步漸行漸遠,便再提了手卷了簾,再回望時,她已不在,外殿只剩了遠處香爐的青煙騰騰昇起。
這日,大興國傳了皇帝口諭,便派了人飛鴿傳書至中京,蕭裕知後又逐派人加急追趕完顏亮出行的隊伍,大約七日後,才至良鄉追上了王駕。
是一日清晨,王駕行於一草地,完顏亮正與妻子靠在馬車裡暢談,兩人談笑自若,再捲簾看這山水秀麗。正是初夏,良鄉地處河北府地,晨起時太陽還未升起,唯瞧了山霧瀰漫八萬裡,隨風來去,似是仙女身上柔縵的披帛與絲帶。
驪柔靠於他懷中,服著簡單的裝飾和衣衫,輕點著指間道:「大王,妾未曾去過南方,竟不知這南方如此美好,青山綠水我只在畫裡見過。」
他將手掌置於她的烏髮上道撇嘴一笑:「待我得了天下,你想去哪都行。」
「大王真要反嗎?」她斂著鬟,略加擔心。.
「孤王已然等不起了,唯有謀反才可讓孤王的妻兒老小平安順遂,我不想再過著如履薄冰的日子,亦不想被他擺佈。」
他再貼近了她,望著她的那雙慕黑的眸子鄭重其事,眼神那份堅定,便如銅鐵般剛硬:「驪柔,完顏亶隨時都會取了我性命,亡我一人不足為患,但府裡的老小改如何?你和婞華還有兩個小娘子怎麼辦?我大金收繼婚制,只要我亡,完顏亶必要將你們納入後宮。」
他再抱著頭:「而如今,我也已是人父了,我要為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合汝一搏,不能讓她和她爹爹一般過著窩囊的日子。」
「大王,可若兵敗,咱們該怎麼辦啊!」
「放心,放心!孤王會小心行事,孤王走時已與老八說過,讓他待穎兒大婚後,將王府姬妾子男以及老小都遷到汴京來,為的便是以防萬一,如今怕是快到中京了。」
他反意已決,驪柔聽後也只能支援他,斂面而坐在位置上,迎著清風探其窗外。漸行著,馬兒與人一樣疲倦,步子邁的慢極了,完顏亮也隨著輕搖晃的馬駕靠在一旁酣睡了起來,忽而一陣急踏的馬蹄聲,將他驚醒。
「大王,京城急報!陛下命大王即刻返回京城,」一馭馬者呈上皇帝旨令。
「什麼?」
他奪過小旨,忙翻看讀完,瞬間色變,似是五雷轟頂般震的他於原地僵住,眼神空洞無物,呼吸便的侷促,面頰上的汗滴淌在耳際直垂下巴,滴在攥緊的拳頭上。
「可知道是為何忽然要王駕回京?」
「大王,微臣不得而知,只知這是陛下急召,命大王速速回京,復為平章政事。」
他聽後吞嚥一口水,哽咽道:「好……,好罷!」
他轉動著自己乾澀的眼眶道:「你先令隊伍停下吧!」
「大王有令,原地歇息!」那馭馬人道。
完顏亮僵硬的撐著額頭,抓著頭皮瞪著兩隻佈滿血絲與驚恐的雙眼,心緒不寧自言自語:「皇帝要下手了!皇帝要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