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肚兜上精緻的雙子戲蓮圖,一針一落的走向,自然整齊,雙囍壓於中心,喜慶鮮豔,那是她的一份赤誠之心。

她的一雙酥手留連於棉絹之上,那鑲邊的錦帶,壓了彩絲的滾邊,無比吉祥的韻味展現開來。

她微微頷首,悄然微笑起:“妾昨個聽聞雍國妃又有孕了,便閒來無事繡一方肚兜,也算是妾這個做王嬸的一番心意。”

她靜看著那小巧的肚兜出神,又時不時摸著那整齊的蓮花淺笑,可眼神之中,絲絲遺憾散開。

不經意,完顏穎便無心問了一句:“嫂嫂,為何你與哥哥成婚已數年卻未有所出呢? ”

話一出,完顏亮便使了個眼神過去,她見此連忙收了嘴低著頭,不敢吭聲一絲。

倒說起她來——徒單驪柔,貴門千金,生來溫婉,不善言辭,少來與人交際,也寸步不出這紅牆。她正值二十五,六年前嫁由父母做主,嫁入這岐國王府,從此只忠於家庭與丈夫,不論其他。

“柔兒,也嫁來國府五六年了!”太妃輕放下茶盞。

“如今,晉國有孕,乃是府裡第一個孩兒,但你倆也要加緊了,若有嫡子,必是大喜。”太妃又說。

只瞧了他撓了撓後腦勺,道了句:“還不急,兒子還年輕著。”

他說後,便支手摟住驪柔的柳腰,似是恩愛萬分。

“你莫要待吾這身子都蓋著黃土了,還未見到吾的孫女孫兒,都馬上要奔三了,還不抓緊些,瞧瞧人家雍王都已第幾個了! ”太夫人輕插上一句,倒也詼諧。

“好咧,好咧!姐姐教訓的是,”他聽話的連忙點頭,又佯作恩愛的將妻子的手拉住。

他摸摸她扁平的肚子迎笑:“孤王相信柔兒自會誕下這國府世子,嬢嬢,姐姐,不必擔心著。”

“你倒莫要擔心嫂嫂生小侄子,便現在好好思考著如何哄清雅開心吧!”

完顏穎嘲笑著他,兄妹倆習慣了鬥嘴。在嘲笑之餘,他也未曾在意到驪柔的沉默,她面帶微笑,眼裡漸起失落,卻只能抿著嘴靜靜的繡那荷花。

不遠處小跑過一祗候人,他躬首道:“太妃,殿下,符寶郎徒單克寧求見郡主殿下!”

一聽了這話,方才還滿眼笑意著,瞬間便板著個臉來,壓著嗓子吼了一聲:“他又來做什麼,隔幾日便跑來,隔幾日便跑來,告訴他去,郡主不在!讓他老老實實的待在宮裡!”

她轉到他身邊,兩手往腰間一插:“哥哥,你說什麼呢!徒單哥哥乃與我是竹馬之交,你怎非要如此,反正我不管,哥哥必要請他入府,你若不請,我便親自去。”

她提著那小裙子,邁著小步子便要出去,卻被他一聲吼住。

“站住,一個姑娘家家的,還是郡主,如此不知體統!”稍稍厲聲,她才停下來腳步”

“我與徒單哥哥約好了要去習箭的!再說,清雅還不是悄悄去見你,便是你行的事情我就不行了!”

她撅著嘴,立於亭下,那竹簧左右搖動,身旁亦有梅枝探頭,寒風過時,她那裾紅裙隨風而蕩,腦後的紅絲髮帶悄然揚起,兄長便於亭下而端坐,依稀瞧著她漸漸成熟的身姿,看過之後,便低頭不語。

“你……,就是不行,”他緩緩說出幾字。

“元功!讓她去吧!我完顏家族的女兒,敢愛敢恨,這是好事,記得帶上惟帽便好!”只待那太夫人開口,他才稍作息緩。

“姐姐,你便要這樣慣著她!那小子有什麼好的,說好聽的是什麼指揮使,不過便是一侍衛,能有什麼前途?”

他手指著那府門口的方向,不肯讓步。

“徒單少郎堅忍無比,你莫要看他現在只是一個侍衛統軍,以後啊!說不定有大好的前途呢!”

太夫人噠氏這樣囉嗦著,他感覺頭都要暈了,便也開始妥協著,揮著手搖著頭:“好好,罷了,你若想去見他便去,答應給你哥哥我想辦法便是。”

“好,我答應你便是!你瞧,嬢嬢,哥哥還不是要貼貼的找人家去?”

她面對著那太妃,拿著自己哥哥打趣,他伸手要抓她,她卻幾步閃開,沿著臺階走到了亭子外,衝他做了個鬼臉:“你抓不到我,嘿嘿,我走了!”

她孩子氣不減,小跑著趕快衝向自己喜歡的人的懷抱,兩位長輩在亭下,笑的合不攏嘴,她那樣的憨態,便如一隻小貓兒。

完顏亮亦向兩位長輩打了聲招呼,招來了侍衛啟石禮一起悄悄跟在了完顏穎的後面,去瞧瞧她的一舉一動。

至前廳,徒單克寧在庭院裡等候,那一小壇紫竹旁,是他翩翩身影,他身著一襲玄色衣衫,腰間隨時配劍。透過他肩上的狐毛領,看他立體的五官輪廓分明,他正細細的欣賞這紫竹,猶如玉樹臨風。

他未曾注意到完顏穎悄然而至,在他身後一個擁抱環住了他的腰,小臉貼在他的背上輕喚了一聲“徒單哥哥”。

他轉身來,嘴角微微泛起笑意,但眼神中的溺愛一分不減,他輕輕擁她入懷,下頜貼近她的香肩,仔細嗅聞,是那一陣淡淡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