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團圓的涼粉不光漢子買,連富貴人家的小姐都來買,整條街的生意都跟著更好了,當然獨獨落下了小衚衕裡賣粥的。

這都得歸功於姚春秀。來這條街吃飯的漢子,都是在姚家做苦力的,他們都認識潑辣的大小姐姚春秀。有次有個漢子買了涼粉,本打算帶回家給閨女,見了姚春秀就請她吃,姚春秀嚐了一口就喜歡上了涼粉。第二天她來團圓的攤子上吃涼粉,這才知道涼粉是團圓做的。姚春秀喜歡吃涼粉,自然有大把小姐跟著喜歡。

等李杏黃跟著春妮再來到這條街上,春妮又想不起來團圓在哪擺攤,兩個人打聽團圓,沒人知道,一說賣涼粉的,攤主們都熱情地給指路。

“你不是說這些攤主把團圓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咱們要是能把她趕走,是大快人心嘛,怎麼提起賣涼粉的,他們都這麼熱情?”李杏黃瞪著春妮,懷疑地問。她看著這些攤主不像是巴不得團圓倒黴,是巴不得團圓能更好。

來了鎮上的春妮,多多少少也長了點心眼了,知道跟李杏黃也可以說假話,“杏黃,我上次來他們不是這樣,誰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生意人都兩面三刀的。”

都到了這裡,李杏黃不可能就這麼回去,不過看到攤主們說到賣涼粉的,都一臉熱情的笑,她心裡就不舒服。

春妮湊近李杏黃身邊,語氣裡帶著不自然流露出的鄙視,“杏黃,你工作的那個地方,到底是幹什麼的,我怎麼看著出來的都是醉醺醺的男人,懷裡還都摟著不正經的女人?”

李杏黃眼神暗了暗,但聲音裡並沒有異常,彷彿沒聽出春妮的鄙視,“我不是說了嘛,那就是你姐給你說的酒樓,那些老爺喝醉了,她們只是送老爺們上馬車。對了,我還看見年家那個二少爺了。”

說到這位年家二少爺,春妮上次從團圓的涼粉攤回去就問過她姐,年家二少爺為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她姐斬釘截鐵說,年家二少爺花天酒地是裝給外人看的,實際上他很會經商。

“杏黃,他是不是又在談……什麼大買賣?”春妮激動地聲音都打結,果然她姐沒有騙她。

笑死人了,就年家二少爺那樣的能談買賣,笑掉人的大牙,不過李杏黃還是點頭說是。

兩個人你騙我,我騙你地找到了團圓的涼粉攤子,此時漢子們都坐著在吃涼粉,春妮和李杏黃躲著人往前走,有個漢子捂著鼻子,踢了旁邊的漢子一腳,嚷道:“他孃的,你是不是放屁了,怎麼這麼臭,燻死個人!”

漢子憋著氣,臉漲的通紅,大掌在鼻子旁一直扇風,等李杏黃和春妮越走過來,臭味越來越濃,他拍桌子站起來指著春妮和李杏黃,“你們兩個,咋渾身臭烘烘的到街上來!誒,你不是那天鬧事的大娘嘛,這是準備來燻死人?”

春妮個傻子,抬起胳膊,聞了聞自己的腋下,不臭啊,又去聞李杏黃身上,叫李杏黃面色鐵青地把她推開,春妮才反應過來,“你們才一身臭汗呢,我們身上是脂粉香。”

“騙鬼呢,誰家脂粉會臭成這樣!”這些漢子跟秤砣差不多,都覺著脂粉是臭的。

春妮拿出帕子揮了揮,“你們是被自己的汗臭味和某個人的狐臭味,燻的分不清香臭了,可真可憐,我抹的可是最好的脂粉。”

春妮用的脂粉,都是李杏黃給她的,是用來勾男人的。

“放你孃的屁,看你們穿的這樣,就不是小姐,能用的起最好的脂粉?人姚家大小姐用的脂粉,就不跟你們這麼臭,你們就是自己臭!”漢子又拍了下桌子。

春妮縮回李杏黃身邊,“杏黃,怎麼辦啊!”

你跟這些漢子吵什麼,李杏黃真是被春妮的笨氣的七竅生煙,她拉著春妮到一張桌子邊坐下。

春妮拿出帕子抹完桌子抹凳子,然後甩著帕子嚷:“哎呀,真髒,沒看到來客人了嘛,也不知道過來抹桌子,還得我自己動手。桌子都這麼髒,也不知道涼粉乾不乾淨,要是吃壞了肚子,可怎麼辦!”

“怕吃壞肚子就別吃!”旁邊的漢子懟了回去。

春妮被這個漢子的話懟了個結結實實,湊近李杏黃耳邊抱怨:“你看到了吧,團圓走到哪裡,漢子都幫她說話,要是說她……”

一抬頭,春妮看到團圓來到了她面前,她抖開剛才擦過桌子的帕子,拔高了聲音,恨不能叫整條街的人都聽到,“團圓,你看看你這桌子凳子髒的,你可真是懶骨頭,就不能擦擦,你這樣早晚沒人再吃你的涼粉。”

春妮手裡的帕子跟小旗子一樣揮來揮去,她是看著李杏黃在的那家“酒樓”,裡頭的女子就是這麼揮帕子的,她就學會了,覺著這樣很貴氣似的。

團圓扯住春妮手裡的帕子,這帕子是灰色的,看不出一點灰塵,她甩開了,“帕子上哪髒,我咋看不出來?”

春妮指著帕子,“這……不對,這……不是……”她也看不出哪髒,她用手一抹凳子,手掌對著團圓,“你看看,多髒。”

旁邊漢子哈哈大笑,“大娘,你手髒不髒我看不出來,不過你手這面板真是黑,又黑又糙,我看不是凳子髒,是你的手髒了這的凳子。”

“就是。大娘,我們這些日曬雨淋的漢子,都比你白,你還有臉說桌子黑,你比桌子可黑多了。”

“你們……這桌子就是髒的。”春妮踢了桌子一腳。

團圓抹了桌子兩下,她手白,手上有沒有灰一下就能看出來,她直接就把手伸到春妮面前,春妮扭開頭,就是不看團圓的手,團圓收回手,她手上一點灰塵沒有,“這也得虧今天沒颳風,不然我這攤子得被你貶的一文不值。嫌這髒,你就走啊,嫌髒還在這裡吃,真是自找罪受!”

春妮這做法,就好比人家在磨刀,你非說人家磨的太鋒利,可還非要借人家的刀用,結果剁到了自己手指頭上,你還怪人家不攔著你借刀。

春妮才不會就這麼走,要罵回去,被李杏黃拉住,李杏黃一點沒生氣,“團圓,你給我們來兩碗涼粉吧。”

“杏黃,你瘋了,真要吃她做的破涼粉?她要是下毒害我們,那可怎麼辦。”就像她自己恨團圓一樣,春妮總覺著團圓也恨她想害她。

“我還沒活夠呢,兩碗涼粉是四文。”

團圓話音剛落,李杏黃就拿出一把銅錢,放在桌上,“不用找了,都給你。”

只拿了該拿的四文,團圓轉身就走,聽到後面春妮拉著李杏黃問,“杏黃,她說自己沒活夠是什麼意思,她是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