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外面雨下得好大啊,獻哥?”少年的話只說到這裡。倉庫裡找不到有人的跡象。室內並不怎麼寬廣,只要朝四周一望,立刻能看出有沒有人在屋裡。

“也不在這裡。” 倉庫裡頭的角落有著一大一小的東西縮在那裡,若說是人未免太大了些。少年立刻想起隔壁是牛舍,於是做出那一定是牛的結論。縮在腳下那個較小的物體,看起來像是小牛。

由於看不到獻哥的身影,少年正要快步走向另一頭的牛,卻一腳踩到滑溜的液體,當場滑倒坐在地。

“漏水嗎?”起初他以為是地面被水弄溼,但若是雨水,摸起來的感覺未免太粘稠,而且溫溫的。舉起手一看,手掌被一種深紅色的液體弄溼。這種刺激鼻腔深處的氣味,聞起來像是生鏽的鐵。

少年趕緊朝四周張望,立刻看到有一隻穿著鞋子的人腳被開啟的門板遮住,液體就是從那裡流出來的。

少年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吞了吞口水,走向門並朝門板後一看。那兒躺著一個少年認識的人物。

“獻哥……”少年出聲呼喊,但被他稱為“獻哥”的人並未回答。

那人在地上躺成大字形,瞪大的眼睛看向天花板,但他的眼睛裡並未映出任何事物。

一把大柴刀陷進他的脖子裡,柴刀與脖子之間流出的血沿著地板流開,連坐倒的少年周圍都滿是鮮血。

“……啊,啊啊。” 一團火熱梗在喉嚨,讓少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半爬半走地往後退,想盡量遠離屍體。往後爬時,撐在地上的手不知碰到什麼。位置在牛的腳下,多半是碰到了小牛吧,但這個身體未免太過冰冷。他戰戰兢兢地朝背後一看。一頭巨大的牛橫躺在地,一動也不動,簡直像是剝下皮製成的標本。而當這頭牛腳下的小牛映入眼簾時,少年壓抑住的慘叫聲終於爆發。 小牛身上少了脖子以上的部分。 深紅色的斷面發出粘稠的光澤。

捕頭朱壽心情很不好,在大夜裡碰上兇殺案固然是理由之一,但相信最重要的理由應該是出於這場大雨。

案發現場所在的倉庫屋簷下還留有積雪,屋旁大概是梅花樹吧,樹上連花苞都尚未結成。在這種靠近山林的城郊,花季也比城裡要晚一些。

“情況瞭解好了嗎?”朱壽朝身旁的一名捕快問道。

發生案件的村子,是個極為典型的貧村。村內住宅零星分佈著,種植棉花與養殖牛羊是村子的主要產業。

“頭兒,死者在裡面。”捕快回答道,表情有些古怪。

朱壽看了他一眼,然後走進倉庫。裡頭雖然淋不到雨,卻有雨滴打在屋頂上發出難以忍受的噪音。倉庫內的溼度加上長年關著門,讓這棟舊倉庫裡瀰漫著一股臭氣。

狹窄的倉庫裡有著將近十名的捕快與仵作,他們手持明亮的火把仔細尋找著每一處線索。 一名年輕捕快注意到朱壽走進來,靠過來叫了聲:“頭兒。”

朱壽嗯了一聲,然後打量了一下四周,詢問道:“把了解的情況說給我聽一下。”

“是。”年輕捕快立刻回答道:“戍時一刻,一名自稱跟被害人是朋友的少年來拜訪李獻家,但他說從主屋感覺不到有人在,跑來倉庫一看,就發現了這具喉嚨被割斷的屍體。死者的姓名叫李獻,二十歲。去年父親去世,家人有母親以及一名十三歲的妹妹。李獻遇害的時候,他母親帶著他妹妹在城裡舅舅家。”

“被害人和報案的少年關係如何?”朱壽問道。

“說是一起念過私塾的同學。”

“這樣啊?那晚點可得找他問話才行。”

“是,他一時處在非常激動的狀態,但現在似乎已經鎮定下來。”年輕捕快說道。

“這也怪不得他,換做是我突然碰到這種案發現場,也會嚇得腿軟啊。”朱壽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仵作對屍體檢查的怎麼樣了?”

“已經驗過屍了,推測死亡時間超過三個時辰,報案的那個少年是坐附近村民的一輛牛車來的,那村民去城裡賣貨,回來時遇到了少年,見順路就捎帶了他一程,我讓人去確認過了,沒有問題。”

“那當他發現被害人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啊。就算保守估計,當時被害人脖子被砍也已經過了一時辰以上。”朱壽朝裡頭看去,皺起眉頭。他走向倉庫的角落,在橫倒在那兒的物體旁邊蹲下。那兒有著母牛與小牛的屍體。母牛被人用柴刀狀的刀刃割開脖子殺死,另一頭則乍看之下像是剛出生的小牛屍體。這頭小牛的身體完全鬆弛,一動也不動地橫倒在地。不過,問題並不在於那裡有具屍體。

朱壽凝視著小牛的頭部,不,應該說是凝視著本來應該有著小牛頭部的位置。如今那裡空無一物。

“如果是兇手行兇,那為什麼要把小牛的頭帶走?”朱壽疑惑地自語。

看起來應該是頭部原先所在位置的地方,現在是沾滿血的地板。脖子斷面上的血已經幹了,肌肉間還可以看到骨頭的斷面。

“這也是用同一把兇器砍的嗎?”

“是的,推斷多半是斧頭或柴刀之類的刀刃,詳細結果要等仵作對比完傷口才知道。”

“血濺得四處都是,應該是小牛心臟還在跳的時候砍斷的吧。”

“兩具牛的屍體和死者死亡有什麼聯絡呢?”朱壽一再比對遭到殘殺但頭還在的母牛屍體,與無頭的小牛屍體,心中疑惑越來越深,為什麼砍下牛頭?砍下的牛頭又拿去哪裡?

“頭兒,這裡位置非常偏僻,而且又下著大雨,大概是沒有機會找到目擊者了。”年輕捕快說道。